第一次踏进了这个供人类忏悔的地方。
教堂中的宁静气氛是惊人的,好像空气中的每一粒分子都是由特殊材料聚合而成的,并且带着某种超然的顿悟。教堂的天花板上吊着四盏精美的雕花琉璃灯,两侧的墙壁上镶嵌着欧式的烛台,镶嵌烛台的墙上挂着几幅有名的宗教油画,其中有《抹大拉的玛利亚升天图》、《被押到该亚法面前的基督》和《神秘的压迫和荣光中的基督》等等。你轻轻的走着,生怕脚下的皮鞋会发出某种世俗的声音而打扰了这里的清净,这种小心翼翼的感觉让你回忆起童年时代趁外婆睡午觉时到厨房偷吃糖果的往事。你走到教堂中靠前面的一排长凳边坐了下来,面前是供奉耶稣圣像的圣心祭台,祭台左边的墙上挂着达芬奇的名画《最后的晚餐》。
你静静地坐在那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十字架上的耶酥,不过请别多心,我知道你并不是觉得耶酥长得很酷或是很帅,你只是觉得他也同样在盯着你,这时的你突然感到一种深深的负罪感。我想这大概是因为在你内心之中,深藏着曾经令你做出傻事的嫉妒与愤怒,你以前看过一部电影叫做《七宗罪》,你知道你犯了其中的罪行,但却并不信仰上帝的国,而且对神灵之类的东西充满了傲慢,怀疑和不屑一顾,对他们那套让人逆来顺受的理论充满了敌意和鄙薄之情。
你曾经像诱惑耶酥的撒旦一样笑着说:“如果耶酥真是圣子,那么他为什么不救自己却被一群无知的凡人活活钉死在十字架上呢?如果他真是神灵,为什么不去帮助非洲饥荒中的孩子们让他们吃饱饭呢?如果他真是无所不能,正如他对自己的门徒所说的那样‘只要信仰我的心诚,就算你们对一座高山说:从这里移到那里。山也会移动的。”那我的母亲根本就不用再辛苦的工作,只要成天的跪在地上真诚的祷告上帝就可以获得钞票了!我也不用去背什么该死的数学公式,就可以顺利的通过毕业考试了!”
正当你津津有味的沉浸在自己那“可以不信仰上帝的1000个理由”中时,身旁的一个声音却吓了我一跳。
“您信奉上帝吗?”你猛的的一怔,下意识地转过了头。原来身旁早已坐着一个女人,她的长相很一般,并没有什么特点,是那种一旦被放在人堆里就很容易被人遗忘的家伙。她的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透过镜片的眼睛并没有什么神采,甚至略显灰朦,瘦小的身体像蜗牛一样蜷缩在一件看起来又厚又沉的外套中。我看了她一眼,却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你当然知道自己并不信仰上帝,但又不好在这个虔诚的信徒面前公开挑衅她的信仰。
“来,看看这个。”她说着把手伸到口袋里,小心翼翼的摸出了几张看起来脏兮兮的卡片,然后把其中的几张递给了你。
你对这个陌生女人的举动觉得有些不自在,但还是接过了她的卡片。卡片上画的是耶酥的圣像,还有圣母和圣婴。
“送给你吧!弟弟,是爸爸派你来的吧?”说着,那女人便把目光投向了圣心祭台,那是一种纯粹的,虔诚的目光,不过对你来说更多的则是一种不可名状的恐惧。更使你迷惑不解的是她为什么叫你“弟弟”还说什么是“爸爸派你来的”。你有些尴尬不知如何是好。甚至怀疑这个女人是不是精神不太正常。
“爸爸,一定是你觉得我太苦了,所以才派弟弟来和我说说话的,是吗?”女人凝望着耶酥的圣像,并开始祈祷起来。这时,你好像明白过来了,你猜想基督教的信徒们大多都尊称上帝为“父”,自己则是上帝的儿女。想到这,你的心才稍稍平静下来,甚至觉得这挺好玩儿的,也许自己该暂时变成一个基督徒,反正一个善意的谎言并不是什么坏事,上帝他老人家是不会在意的。然而另你意想不到的是,当时这个“好玩”的想法,却使你在以后的人生中再一次陷入了深深的自责。
“是的,也许吧”你笑着说。
她听见我的回答十分高兴,先前严肃的宗教神情也舒展了许多。然后她向你表达了她对上帝的崇敬之情,赞美上帝的伟大与无私,说到动情之处甚至眼泪汪汪,仿佛亲身经历了耶酥的磨难一般。
你们聊了很久,不过大多数时间你仅仅是一个倾听者,她的话滔滔不绝,可条理却并不清晰,有时你甚至不明白自己究竟在听什么,但她却显得很开心,好象好久都没有和人交谈过一样。突然,你的内心感到了一丝怜悯,这怜悯是给她的。因为你觉得她很可怜,一个只有上帝才愿意与之分担苦闷的女人,一个在这繁华都市之中被人们遗忘了的女人,一个把教堂当作唯一避难所的女人。
这时,教堂的钟声敲响了。现在已经是下午四点钟了。
“不好意思,时间不早了,我想我得走了。下次再见吧。”你说着站起了身,准备离开。
“不,请等一等,这里四点半才关门,在陪我呆半个小时,就半个小时。我需要你的帮助!”说着,她突然站了起来,战战兢兢地抓住了你的手,神情显得十分慌乱,眼里充满了哀求和焦虑的神情。
你被她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把她已经攥住了的左手马上缩了回去,心想:这个女人到底是怎么了,难道信仰宗教的人都这么神经质吗?好吧,冷静下来,反正已经四点了,就在陪她呆半个小时,我可不想让她追着我满大街跑。
“好吧,那就再呆一会儿”你不情愿地说。
“谢谢,对不起,我有的时候有些神经质,是的,他们有时这么说我,我自己也知道,但请相信我,我大多数时间都很正常……”她说。此时,她的眼睛里带着些许的愧疚。
我想你最担心的事情已经发生了,这个女人果然精神不正常,坦白讲就是一个疯子,这是你平生第一次和这样的人在一起,更另我不敢相信的是你居然和她谈了一个下午的话,接下来你要做的是尽可能的稳定住她的情绪,让她平静下来,然后找个理由离开这鬼地方。
在这之后,她带你来到了教堂后院,那里有一尊用大理石雕刻的耶酥的雕像,雕像的前面放着一打打电话本大小的福音书。
“弟弟,能帮我个忙吗?”她问。
“是的,当然”你爽快的答应了她,可心里却有些害怕,天知道她会叫你替她干什么。
“弟弟,你看着爸爸,对就这样,别看别处,就这么看着爸爸,你帮我问问他,你姐夫是不是还爱我,快点,快帮我问问!”她问话的语气让我有些害怕,你知道这种语气不是一个理性的正常人应该有的。为了不致使她的情绪有太大的波动,你像她所说的那样,双眼死死的盯住雕像,甚至表情凝重的认真地朝着雕像轻轻的点头,以表明自己的确是在聆听上帝的神谕,然后过了大概三四分钟,你假装笑了笑说:
“是的,姐夫非常的爱您。”
“是吗,这是真的,这太好了,谢谢爸爸!”女人开心的说,就像是一个小孩子得到了父母的表扬一样,与此同时,你也长出了一口气。
“对了,弟弟,你看着爸爸,在帮我问问,既然他还爱我,那为什么我上次一大早去找他,给他送去我亲手做的早点,他连看都不看,就全都顺着窗户扔到楼下去了?”她问。
你的双眼盯着雕像,刚刚呼出的一口气仿佛又回到了我的咽喉,我开始抱怨自己愚蠢的决定,我根本就不该来到这个该死的教堂寻找什么“人类蹒跚学步时的脚印”这下倒好被这个疯女人困在这里,像个小丑一样想方设法、缴尽脑汁的回答她提出的各种莫名其妙的问题,这可真够滑稽的。
为了拖延思考的时间,更是为了编出一个更为合理的答案,你不得不再问那个女人一些问题,以获得更多的有用的信息和线索。
“当时,你吃早餐了吗?”你问。
“不,我还没吃,我刚一做好就给他送去了。”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