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葛亮放眼望去,只见张昭、顾雍等一班二十多位文武官员,峨冠博带,整衣端坐。而诸葛亮一一见礼之后,便站立于堂中口中言道:“还望诸君,不吝赐教。”
张昭等人看到诸葛孔明丰神飘洒,器宇轩昂,一看就是一副说的模样。作为文臣之首的张昭便率先开口问道:“吾张昭不过江东的小人物,早就听闻先生高卧隆中,自比管仲、乐毅,可有此事?”
诸葛亮回答道:“此只是亮生平一小比而已。”
张昭又问道:“近闻刘豫州三顾先生于草庐之中,幸得先生,以为‘如鱼得水’因而yù想席卷荆襄。如今荆襄却一下子归属了曹cāo,不知这又是为何?可是先生之计呢?”
诸葛亮暗想:这张昭乃是孙策手下的第一谋士,若不先难倒他,如何说服得了孙策?于是答道:“依亮之见,我主取汉上之地易如反掌。我主刘豫州谦卑仁义,不忍去夺同宗兄弟的基业,因此将荆州推让掉了。刘琮犬子耳,听任佞言,私自投降,致使曹贼猖獗。如今我主屯兵江夏,是另有良图,这岂是等闲之辈所能理解的。”
张昭可不会自认是等闲之辈,道:“若是如此,先生可就自相矛盾了。先生自比管仲、乐毅,管仲辅佐齐桓称霸诸侯,威加天下;乐毅挂帅燕国,旦夕之间下齐国七十余城。此二人,皆乃济世之才!而先生只会在草庐之中笑傲风月、抱膝危坐。如今既然事从刘备,就该为百姓牟利益,除害灭贼。然而刘备在未得先生之时,尚能够纵横天下,割据城地;如今得了先生,人们更加仰望,就连三岁的幼童都说刘备是如虎添翼,不久汉室兴旺,曹cāo可灭了。朝野上下无不拭目以待,对先生抱着极大希望。可为何自从先生跟了刘备,曹兵一来,你们就丢盔卸甲,望风而窜,弃新野,走樊城,败当阳,奔樊口,无容身之地。如此辜负了刘表遗愿,天子诏令。令天下百姓大失所望。那刘豫州自从有了先生,为何反倒不如当初了呢?管仲、乐毅难道就是如此这般么?”
之后又顿了顿,张昭才笑道:“吾山野之人鲁莽直言,还望先生不要见怪!”
乔仁看着张昭那张笑脸,心里可是笑不出来。‘以前没看出张昭的嘴这么毒啊,三言两句就把诸葛亮说得一无是处’而孙策也是在暗暗期待,诸葛亮能用什么话来反驳。
诸葛亮听了张昭的话也不动怒,只是无声地笑了笑,说道:“大鹏扶摇万里,其志岂是燕雀可能知晓的?比如一个人得了多年的痼疾,应当先给他喝点稀粥,同药一起服下。等到他肺腹调和、形体慢慢养得安稳些了,再用肉食补养,加上效力强的药治疗,这样病根才能除尽,人得以全面康复。如果不等病人气脉缓和,就给他吃烈药和味道厚重的食物,想要求得平安,实在就难了。我主刘备,以前兵败于汝南,寄靠在刘表门下,兵不到一千,将只关、张、赵,正如是病体沉疴之时。而新野小县地僻人稀粮又少,主公不过是暂借以安身,怎可久守在那里?但就是在这样的处境条件下,却能够火烧博望,水淹曹军,令夏侯敦等曹军大将心惊胆寒。依亮之见,就是管仲、乐毅用兵,也不过如此。至于刘琮投降曹cāo,豫州当时根本不知,且又不忍心乘乱夺取同宗之业;当阳之败,豫州不忍丢下百姓,几十万人扶老携幼相随渡江,每rì与民一同颠簸十余里而放弃去取江陵,此乃大仁大义!寡不敌众,胜负乃是兵家常事。昔rì我大汉高祖皇帝多次败于项羽,然而垓下一战却取得天下,难道不是因为韩信为他出了良谋吗?可韩信佐高祖久矣,又有几多胜迹。故而,家国大事,天下安危,唯谋划耳。如那些夸夸其谈、善于巧辩之徒,靠虚荣之气压人之辈;尽管能够坐而论道、高谈阔论,可是到了关键时刻需要应付各种形势变化时,却一无是处。这才是真正为天下耻笑!”孔明一番话,说得张昭没有一句可以对答。
不过,乔仁心中却是冷笑,烧博望是徐庶出得谋、淹曹军是刘备做的主,关他诸葛亮何事。不过不得不说,诸葛亮的长谈气势逼人,的确有古之纵横家的风范。
这时座中一人忽然高声问道:“如今曹公屯兵百万,列将千名,虎视眈眈要鲸吞江夏,先生认为该如何?”
诸葛亮闻言望去,乃是建议大夫虞翻,说道:“曹cāo收袁绍蚁聚之兵,劫刘表乌合之众,虽诈称八十三万,但却不足为虑”
虞翻一听冷笑道:“豫州军败于当阳,计穷于夏口,区区求救于人,还敢言‘不足为虑’,真是大言不惭!”
诸葛亮却说道:“我主岂能只靠几千仁义之师,就能抵抗百万残暴之众。退守樊口是为了以待天时。而如今,你们江东兵jīng粮足,且具有长江之天险,有的人却还想要自家主公屈膝投降曹贼,而竟不顾天下人的耻笑。如此看来,岂是我家主公怕了曹cāo吗?”虞翻被说得哑口无言了。
座中又一人发问道:“孔明先生难道想效法张仪和苏秦来游说我们东吴吗?”
诸葛亮一看,是被任命为东曹令的步鹭,回敬道:“步子山先生以为张仪、苏秦乃是辩士,岂不知他二人具是豪杰;苏秦佩挂六国相印,张仪两次为秦国之相,都是谋国之士,岂是畏强欺弱、怕刀怕枪之辈能比。君等只听曹cāo虚发的假诈之词,就吓得想去投降,还好意在这里笑话苏秦和张仪吗?”
步鹭也被问得说不出话了。
忽然,又有人问道:“先生认为曹cāo是个什么人呢?”
诸葛亮看那人,乃是薛综,答道:“曹cāo乃是汉贼,这还用问吗?”
薛综道:“先生说得不对。汉朝历传诸代帝王至今,天数已尽。如今曹公拥有三分之二天下,人都归心与他。刘备不识天时,强要与之分争,正是好比以卵击石,怎能不败呢?”
诸葛亮这时厉声说道:“薛敬文怎能口出如此无君无父之言呢?人生在天地之间,应以忠孝作为立身之本。薛公既然是汉臣,却有不臣之心,当检点臣心方为为臣之道。曹氏历代食汉禄,却不报孝汉室,反怀有篡权叛逆之心,为天下人憎忿,薛公却说天数归之曹cāo,真是无父无君、违纲乱常!亮虽一介匹夫,但耻于与尔言语!”薛综满面羞惭,无话对答。
座上又有一人应声问道:“曹孟德虽挟天子以令诸侯,但其先祖乃是先汉相国曹参。刘备常自说为中山靖王的苗裔,却无从考证,但世所传言,其不过是一个编草席卖草鞋的匹夫而已,如何有资格对抗曹cāo”
诸葛亮看去,原来是江东青年士人领袖陆绩。诸葛亮反而笑了起来,道:“曹cāo既然是曹相国的后代,就更证明他世代都为汉臣,而如今他却手握王权,肆意横行,欺君妄上,不仅是目无君主,而且是蔑视祖宗,不仅是汉室之乱臣,而且是曹氏之贼子。我主乃是堂堂正正的汉室之胄,当今皇帝依据世宗祖谱赐与他官爵,你凭什么说‘无从考证’呢?况且高祖就是从区区亭长开始建业起身的,织席卖鞋又有什么可为耻辱?亮以为此乃小儿之见,怎能和高士一起理论!”陆绩不禁闭口塞舌。
席中又一人说道:“先生所言,都是强词夺理,全不是正经之谈,不必再说了。只请问先生著有什么经典之论吗?”
诸葛亮闻言看去,正是博士祭酒严峻,说道:“寻章摘句,不过是迂腐儒士所为,哪能依此兴国立事。古时躬耕之伊尹,垂钓于渭水之太公,还有张良、邓禹等名士高人都何曾见有经典论著传世。难道说你整天就光只是效仿那些酸腐的书生,区区于笔砚之间,数黑论黄、舞文弄墨而已吗?”严峻垂头丧气地无以作答。
众人心中皆是感慨,这个诸葛亮还真是牙尖嘴利,而那一干武将更是目瞪口呆,昔rì那些个能说回道的文臣们,今rì是怎么了。
看到东吴诸臣不在发问,诸葛亮也是暗自松了一口气,别看他说的轻巧,但这些人可都是名扬荆杨的名士,哪会没有真才实学。只是孙策本来就有抗曹之心,只为打压诸葛亮的气势而设计的这场辩会,先天上这些名士们就弱了一层。
见得江东名士被一个诸葛亮辩倒,乔仁坐不住了,他也勉强算是江东名士,前辈们都倒下了,他再不上也不合适。故而,问道:“曹cāo步骑纵横天下,追董卓、擒吕布、灭袁术、平河北,大军所到,所向睥睨。你家刘豫州也算能征善战尚且不能阻其一二,我江东士卒羸弱如何能挡。”
诸葛亮这次发现说话的是一个武将序列的人,放眼看去正是今rì来接她的护军将军乔仁。说道:“乔将军过谦,昔rì讨董,孙坚将军虎威名震天下,斩华雄、败吕布何等英武。洛阳一战,曹cāo皆败而孙坚将军尽胜。吴侯承虎父之余烈,整刀戈而起兵,纵横扬泗,威震天下。而你江东兵jīng粮足,带甲二十万众,岂能无一战之力。况,江水之上,吴侯一家独大,昔rì荆州水军便已不是对手,遑论如今。”
乔仁这时反而哈哈大笑起来说道:“既然我主英烈,我江东士卒强悍,而刘豫州兵不过万,将不过关张赵,屡战屡败。况我主归为车骑,豫州只为左将军。如我两家会盟共抗曹cāo,当以我主为盟主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