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也许再也不会回到这个屋子里,也许又会回到曾经普通的、平平无奇的关系里,在寝室里偶尔聊上几句话,没话说的时候就装作看不见。
常岸有些难过。
花洒里的热水洒落下来,顺着肩膀流淌下,滴滴哒哒地砸在地面上。
缘分实在很奇妙,在隔离生活的第一个礼拜,他几乎每天都想着换屋子的事情,宋和初那张总挂着虚情假意笑容的脸看着就心烦。
他想不出这段关系的转折点,几次夜谈似乎只是在原有基础上升温,他们在不知不觉间靠得越来越近,等到猛然意识到时早已无法抽身。
不知道这算不算他的单方面悸动,毕竟他没法从宋和初的身上看出任何端倪。
这让他不想轻举妄动。
常岸曾经设想过如何面对喜欢的人,他对自己的期望从来都是“直言直语”。
在他的想象中,将心意宣之于口不是什么难事,并且他不太理解为什么要把这种事藏着掖着。
不说,对方就永远不可能知道,不知道只会带来患得患失,他不喜欢患得患失。
嘴上说得好听,可真当这一天来临时,常岸发现确实很难开口。
他不知道宋和初是怎么想的,不知道宋和初会不会为此而疏远他——他见过宋和初的拒绝,对兰田、对董洛,实在不留情面。
他不想收到那样的拒绝,与那些人一样。
“常岸。”宋和初在外面喊他,“要走了。”
他名字的最后一个音是“an”,宋和初总是会把这个字的尾音拖得很长,与平时的利落言谈差别很大,听起来像在叫什么小猫小狗。
有点可爱。
常岸心里发痒。
“没晕里面吧?”声音由远及近,随即敲了敲浴室门。
“没有,马上。”常岸说着关掉花洒,水珠挂在身上也没觉得凉,反而一阵阵泛起热来。
宋和初顿了顿,又说:“穿戴整齐再出来。”
常岸抓起衣服套上,在这个十分平常的、没有任何特别的一秒钟里,他决定冲动一下,勇敢一把,就当是为隔离生活画上句号了。
他想告诉宋和初。
虽然他头脑很凌乱,但“喜欢你”是唯一一个清晰的线头,他怕现在不赶紧扯住,等会儿就要被吞没在混乱的毛线球里了。
常岸把衣服整理好,推门出去。
可一开门的场景让他有些失语。
他的行李箱已经被宋和初推到了客厅里,屋子门敞开着,门外站了几个穿着防护服的志愿者,隔壁几间屋子正在推着行李在走廊里向楼梯间走。
……难怪让他穿戴整齐再出来。
宋和初递给他一个未开封的口罩,拎起了行李箱:“走吧,还有东西落下吗?”
常岸看着他,喉结动了动,最终也只是说:“……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