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吃饭,关蒄一边问着关云娘一头雾水的问题。
“所以你就不能只摸一根藤,至少得两根一起摸,摸到有交集的地方,再顺着向下。记住,只有孤证的事情,真实性会大打折扣。”
这是李肆的专业,他回答得极为流畅。
“那么什么才是定量的标准呢?这好像很困难呢。”
“也不困难,关键是你想要作什么样的判断,以判断来定出量化数字,同时还要了解判断的背景。”
“比如说……我想知道关蒄会不会长得又壮又结实。那么我先得知道,多吃肉,多锻炼,才会长壮长结实。然后我就观察,看关蒄每天吃得怎么样,是不是喜欢运动。如果把不多不少设成5分,那么吃得多,运动多,就加分,反之减分,最高10分,最低0分,这样汇总一段时间,就能大概知道,关蒄会不会……”
“四哥哥讨厌啦,我可不想吃成猪!”
不仅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更觉得那股暖暖的气息只属于他们,关云娘低头,泪珠跟着米粒一起扒拉进了嘴里,咸咸的。
吃完饭,关云娘本就要走,关蒄却拉着她进了自己的小屋子。
“放四哥哥一会假,让大姐你看看四哥哥我的水晶链子!很好看!”
说话间关蒄拿出了一串像是手链的东西,屋子顿时就亮了,关云娘捂嘴不让自己叫出来,十数粒晶莹剔透,水滴一般的珠子串着,把她的眼睛都闪花了。
抖着手摸上那珠子,关云娘的眼角又红了,这该是水晶琉璃,也叫玻璃吧。听说水晶琉璃杯子一套就得上百两银子,这么一串水晶琉璃珠,简直巧夺天工,还不知道值多少钱,任何一个妇人见着都要尖叫。李肆宠关蒄居然到了这个地步,把这样的东西随手就给了还没成年的小姑娘……
“这就是命吧……”
脑海里浮起之前田青那话,关云娘幽幽叹气,可链子上水晶珠的冰润感觉传入,将这思绪打散,就觉着是自己的血肉一般,再舍不得丢下。
“二……关蒄,能……能借我戴会么?”
关云娘鼓足勇气说着。
“我还有呢,四哥哥说这东西不值钱,让我拿着玩,大姐喜欢就拿去。”
关蒄却不当回事。
关蒄还真没当是什么珍稀宝贝,关云娘几乎要欢畅地叫出声来。
“不过……四哥哥说这东西不能见人,大姐你可千万别拿到外面去。”
记起了李肆的交代,关蒄补充了一句,关云娘不迭地点头,她当然知道,这东西要戴出去,她不被其他女人撕碎了才怪。
“大姐感觉好孤单呢,希望这东西能让她快活一些吧。”
目送关云娘离开,关蒄低低自语着。
“对了!再找四哥哥去,他不教会我这门学问,就休想闭关!”
接着小姑娘狠狠地赌咒发誓。
李肆无力地呻吟,他想闭关……关于未来之路的思考正在他脑子里翻腾着,就想一个人花几天时间好好整理一下,偏偏就没这机会。
现在不是关蒄在拦着他,是又有大事上门。
罗恒,罗虎子,不,罗堂远的父亲。几月前,棚民们被杨春鼓动,跑到凤田村来找食,却被李肆带着村人用长矛逼退,就是这个罗恒代表棚民和李肆谈买卖儿女的事。这时候李肆才明白过来,自己给方铁头改名为“方堂恒”的时候,罗堂远脸上堆起那怪异表情是为的什么。
“李老爷,求你再伸手帮我们一把!”
几月前的罗恒还有一丝心气,可此刻他完全成了佝偻蚁民,跪在地上直朝李肆磕头。
“把你爹扶起来。”
李肆吩咐着罗堂远,现在他身边一直带着两个少年司卫,除了于汉翼之外,另外一个人轮班,这段时间正是罗堂远。未来还会有一个盘石玉,他满心想给李肆当随身侍卫,李肆就把他丢到了山上去挖金子,将之前少年司卫的训练路线再走一遍。
听罗恒说,之前得了李肆的“帮助”,他们那群从湖南来的棚民勉强能度日,加上知县李朱绶压着山主降了点租子,他们就继续在山上种茶。杨春再度裹挟,他们逃开了没去。现在杨春败了,他们刚帮着山主收了夏茶,得了一些钱货,却被清山的官兵指为贼匪,洗劫得再无长物之后,这才承认他们是棚民。
“官兵……”
李肆叹气,虽说现在是太平年月,官兵不像乱世那样凶恶,可依旧是兵匪一家。他还记得,即便是在康乾时期,地方官也在奏折里含蓄地提到过,不希望外地官兵过境,特别是八旗兵,说什么小民畏惧大军“威严”,这“威严”看来罗恒是领教到了。
帮是想帮,他还想着将这帮流民也吸纳进公司。问题是光把刘村人聚到庄子上就很惹眼了。这可不是什么三国乱世,随你养人扩城。他这庄子现在已经有了一千五六百人,没布置好保护伞之前,可不能再长了。
脑袋里一堆事,李肆暂时没有头绪,只向罗恒允诺会有办法,让他先带一些粮食回去安顿棚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