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何氏的另一个特质了,每当觉得简宝华心里或者身上不舒服,就要给她备下好吃的。简宝华说道:“舅母,不用了。”
“怎么不用?”何氏说道,“你都瘦了许多。”
内里不再是六岁的孩童,简宝华削减了少时油腻的吃食,这样的吃法,她自个儿觉得身子松快些,对着水晶镜也发现了面上的肉都少了些,何氏的话是夸张了,她的肚子依然圆滚滚,四肢如同嫩藕节一般。“我没瘦多少。”
“怎的没瘦?今天出门,老夫人还说了呢。”
青帷马车的车辙碾在路上,他们今日里的礼佛比平时早归了不少,老夫人还有些诧异,等到何氏避开了简宝华说了浩然寺的事,她的面上露出了深思之色,“你说,其中一个是田家小姐。”
“对。”
“我如果没有记错,田家小姐是江宁世子的未婚妻。”
何氏刚开始面上还有些迷茫,忽的挺直了背脊,身上一僵,江宁世子与田家交换了庚帖,还没有下聘,因为换了庚帖之后一连半年都没有寻到合适的日子,就耽搁了下来,她才几近忘了,更何况这样污耳的事,她避之不及,更没想过弄得清清楚楚。
“宝丫头?”何氏几乎快要坐不住了,江宁世子的未婚妻在寺庙之中被人捉到与僧人偷情,捉到他们的,是不是就是江宁世子?简宝华会不会见着了所有的一切。
“你别急。”老夫人缓缓说道,想到刚刚简宝华的神态,举止挑不出错处,面上也挂着笑,不像是经历了这些。
听到了这些猜测,何氏才放下心来,忍不住抱怨道:“好好的佛门净地,怎的这样乌烟瘴气。”
“京都里只怕又要生风波。”老夫人淡淡说道。
江宁世子、礼部尚书的嫡出小姐,慧然法师出家前是礼部尚书家的亲戚,怀了孕的农女。这四人身上发生的事,确实搅得京都沸沸扬扬,而江宁王府更是不得安宁。简宝华这里因为仝宸舟应下她的事情,心中放松了不少。
柒夏还在气简宝华出门的时候不肯带她,大约是跑回去了,染春给简宝华脱衣裳的时候,简宝华一个又一个的哈欠。吃饱喝足,又解决了一桩事,简宝华揉了揉眼,在染春放下帘帐后沉沉睡下。
沾枕即眠。
她做了一个极长的梦,梦里的她身子飘在半空,梦到了她死后的皇宫。
在那块儿正大光明的牌匾下,隆钦帝赵思文宣布了他的决定,五皇子赵宇澈立为太子,容妃端庄贤惠,堪得大任可为国母。隆钦帝的话音刚落,程阁老带头跪下高呼圣上圣明,万岁圣明的朗朗声惊动了停在正殿的白鸽,它们扑棱着翅膀飞走。
五皇子是拿着书讨好了程家四姑娘,与她婚期将近,所以程阁老奉承至此。简宝华想到娘亲留下的书,原书确实给了五皇子,其余的抄本,她都送了出去。
程家四姑娘性子倨傲,她以为是独一份的东西,天下都传遍了,许是要对五皇子恼火了。
简宝华站在程阁老的面前,他看不到她,他努力绷着嘴角,不让它上翘露出太过得意的表情。
“当真是一个蠢货。”简宝华看着程阁老说道,没人听得到她的声音,大梁气数将近,而他欢喜自得,程家要出一个皇后了。
简宝华想到西戎的虎视眈眈,东洋来的海寇生乱,大梁的春日太多的雨水,夏日洪水泛滥,无天时无地利,若是还用太子,许是有一线生机,隆钦帝终于亲手掐断了它。
太子赵宇恒性情谦和,行事缜密,孝友仁慈。若是论聪明,恐怕这位太子不算是佼佼者,但他的性情与行事作风,做一个守成者,十分得当。隆钦帝的也皇后是她选的,同样是性情温和,只可惜赵思文并不喜欢。
忽的有些想要看看两人过的如何,心念一起,悠悠荡荡就飘了出去。
穿过巍巍太和殿,越过一排排的牌匾没有带起一丁点的尘,越过蜿蜒的御花园,从纷纷落下的花雨下轻巧飞过,她行到了涣衣宫,听着涣衣的小丫头说道:“你啊,曾经是伺候五皇子的,若是当时能不犯错,如今日子就轻松了。”
另一个整衣的小丫头说道,“我觉得这里更好。”
“呆子。”
如今的容妃并不是隆钦帝说得那般美好,她本是江南官员的女儿,因为隆钦帝游离江南时候,曾下榻她的家中。而后容妃的父亲犯了错,容妃入了京都,投靠母族。她罪官之女,备受奚落,偶遇乔装的隆钦帝,便想法子入了他的眼,入了他的心。
隆钦帝对容妃的来历做了遮掩,但是若是有心人怎会不知道她的来历?她的身份成了五皇子的心中痛,总疑心别人瞧他不起,性子自卑与自傲糅合,虽然有些聪明,性子却太过于偏激。
冷宫之中,皇后的日子比她料想的要好,她是真正的大家闺秀,是赫赫有名的琅邪王氏,在冷宫之中,也没有催泪黯然,她怡然自得,种出了生机勃勃的植株,细心照顾好不容易舒展的嫩芽。
王氏伺候好了植株,便给废太子写信。他被圈进起来。
简宝华看着一封封的信,原本赵宇恒被废后心中的愤懑,被母亲一点点的抚平,他与母亲论的是诗书,论的是收养的一只瘸了腿翻墙进来的猫儿,信里絮絮叨叨说些小事,王氏看着儿子的信件,面上露出浅浅的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