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镇放河灯的人很多,岸边灯笼挂满河柳,红光铺满半个江面,昭景烨买了几盏蹲在河边放远,水温沁冷,像是某人常年暖不热的指尖,他仰头看向站在身边的人,桀骜张狂眉目只对他低眉缱绻,笑容灿灿落星河,“长溪,你喜欢吗?”
就像那年他放飞整个山头的萤火时问他,“你喜欢吗?”
他那时没得到答案,便偷亲他,如今他牵住他手指,只敢在他手背落下一吻。
他知他所得到长溪的在意不过都是假的罢了。
褚长溪安静站在一边,长河落影孤立,轻纱被风撩起,隐隐露出他容颜,依旧如月下冰雪,他抽出被握住的手,“你许了什么愿?”
“许长溪顺遂平安。”
昭景烨的笑容是未经挫折磨难的阳光,他荣宠半生,跟一生坎坷忍耐的主角不同,主角好似真的有在学他三哥如何笑,但总也学不像。
褚长溪立月色下,眼眸光影湛湛,“再许一次,这个不行。”
可是他最大心愿就是长溪安好啊。
昭景烨不知如何说,他还蹲在河边,目光所及是长溪垂落身侧的手指,依旧干净漂亮,但刺完昭景煜那一刻,他再也不拿剑了。河边轻薄雾气,他眼睫似落霜雪,即便四处红光暖照,也不似那日红霞满天对他伸手的小公子了。
他不想这样的。
昭景烨心口从未有过的痛楚和挫败。
“我记得……和你一起许过的,”褚长溪突然道,“你许过的,你放几百盏,只许一个愿望,说许多了,分散诚心,怕不灵验。”
昭景烨听的心口一凉。
长溪说的不是他。
他从未和长溪放过河灯,要说一起放过河灯许愿,那只有昭景煜了。
原来长溪即便神魂错乱,被蛊牵制所行,能记得也只有昭景煜,在意的从来只有他一人。
那他到底还争什么呢?
而躲在暗处的昭景煜,亲眼见此一幕,心口不禁发烫,眼尾涌上热意,他抚摸着腰间玉佩,自然回忆起那时发生的一切。
“我们这是去哪里?”
大雪纷落,天寒地冻,白衫公子不是很理解这个时候非要外出的原因。
“快到了。”少年一手牵他手,一手抱一盏花灯,踏过及膝深雪,往宫墙外走,那里有一条河流是从宫外引入的。
在那里放河灯,便可飘至宫外,飘至很远很远,远到天边,至神明处。
冬日里,只有梅花香隐约飘来,褚长溪见此人在大雪天里找河流放灯,结果到了地方发现河流结冰已无处下水流。
他面色崩了崩,“你这几日冒雪出来就是来此放灯?”
“是啊,”昭景煜擦掉他手上落的薄雪,把身上斗篷披给他,“每日都放,一日一盏。”
褚长溪,“结冰了,殿下怎么放?”
“可以放的,长溪站远一些。”
少年说完,从岸边捡了石头,蹲下砸冰面,冰面破洞,少年虔诚将灯放入水中,灯在冰下,随水流飘远。
“长溪,你看。”少年回头得意的笑看身后人,他身上落满雪,像雪人,只有一双手和脸,冻出通红颜色。
褚长溪撑伞站在远处,“你有多少愿望可许,为何每日都要许?”
少年笑着双手合十,对着河面喃喃念了一阵,才回答,“不多,就一个,许多了,诚心分散,怕不灵验了。”
每日都许,每日只许相同愿望。
那时昭景煜许的也是跟长溪有关,如今见长溪把昭景烨当成他,说他不可许他,昭景煜便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