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方说,在几年前负责凯拉·霍尔曼案的警探就是我和吉尔平,凯拉·霍尔曼你知道吧?”
我摇了摇头,这个名字实在一点儿印象也没有。
“不管怎么说,你会发现一些趁火打劫的家伙闻着味就来了,你要当心这两个人……”波尼说着指向那两个四十多岁的漂亮女人,“因为她们俩看上去就像那种角色,巴不得安慰那位担心的丈夫,实在有点儿太过热心了。”
“哦,拜托……”
“你会大开眼界的,像你这么英俊的男人,时不时会撞上这种事。”
就在这时,那名发色较黄、肤色较深的女人扭过头望向我们,正好撞上了我的目光,她向我露出了一缕十分温柔羞涩的微笑,随后微微低下了头,仿佛一只等待宠溺的猫咪。
“不过她干活会很卖力,她会使出全身力气参加进来,”波尼说,“所以算是一桩美事。”
“凯拉·霍尔曼的案子最后怎么样了?”我问道。
她摇了摇头,看来情况不妙。
这时又有四个女人加入进来,互相递着一瓶防晒霜,纷纷在裸露的手臂、肩膀和鼻子上涂抹了一层防晒霜,房间闻上去顿时有了股椰子味。
“顺便说一句,尼克,”波尼说,“我问过你艾米在本地是不是有几个朋友,诺伊尔·霍桑算是吗?当时你没有提到她,但是她给我们留了两条信息。”
我茫然地看着她。
“住在你们小区的诺伊尔?生了三胞胎的那个女人?”
“不,她们算不上朋友。”
“哦,有意思,她看上去倒十分肯定她们是朋友。”
“艾米经常遇上这种情况,她只跟人家聊过一次,人们就对她念念不忘,真是让人后背发寒。”我说。
“她的父母也这么说。”
我在心里掂量着是否直接开口向波尼打听希拉里·汉迪和德西·科林斯的事,后来还是打定主意不开口:如果这事由我来打头阵的话,我的形象看上去会变好一些。我希望兰德和玛丽贝思看到我力挑重担、充当英雄的一面,我忘不掉玛丽贝思的那个眼神,当时她还说了那句话,“警方似乎认定事发地……离家很近”。
“人们认为他们了解艾米,因为他们读着‘小魔女艾米’长大。”我说。
“我看得出来。”波尼点点头,“谁让人们乐于相信他们了解其他人呢,父母乐于相信他们了解自己的孩子,妻子乐于相信她们了解自己的丈夫。”
又过了一个小时,志愿者中心似乎多了几分家庭野餐的气氛。我的几个前女友顺路来打了个招呼,还介绍了自己的孩子,妈妈的一位密友薇琪带来了她的三个孙女,那是三个害羞的小家伙,全都穿着粉红色的衣衫。
说到孙子孙女,妈妈倒是经常把这些挂在嘴边,仿佛她一定会有孙辈,每当买下一件新家具,她便会声称这个款式之所以入了她的眼,是因为“有孙子孙女的时候能派上用场”。她原本想在离世前能亲眼见到自己的孙子孙女,毕竟她所有的朋友都已经有了孙辈。有一次,艾米和我设晚宴请母亲和玛戈到家中来小聚,借此庆祝“酒吧”开张以来生意最红火的一周,晚宴上我刚刚开口宣布我们要庆祝某件事,妈妈立刻从座位上一跃站起来,泪流满面地抱住了艾米,艾米也忍不住哭了起来,从妈妈的怀里喃喃地说着“他说的是‘酒吧’,他说的只是‘酒吧’”,于是妈妈也极力扮出一副为酒吧开心的模样。“要生孩子的话,时间还多着呢”,当时她端出了自己最体贴的腔调,艾米闻言又哭出了声。这事真是奇怪得很,因为艾米不想要小孩,她已经三番四次说过这件事,但那天她的眼泪给了我一缕希望……也许她改主意了呢,毕竟在生孩子上我们已经没有太多时间了。搬到迦太基时,艾米已经三十七岁,到今年十月她就满三十九岁了。
这时我冒出了一个念头:如果调查还要继续下去的话,我们应该操办一场虚头巴脑的聚会之类,不管怎么样,我们应该弄出些动静来重新吸引志愿者的关注和媒体的关注,我必须装出一副满怀信心的模样。
“回头浪子兜兜转转又回来啦。”这时一个鼻音浓重的声音说道,我转过身一眼看见身旁站着一个身穿T恤衫的男人,他长得瘦骨嶙峋,正伸手挠着自己的八字胡。那是我的老朋友斯塔克斯·巴克利,那家伙总喜欢把我叫作“回头浪子”,尽管他根本不知道“回头浪子”一词该怎么咬字,也不知道“回头浪子”一词是什么意思,我觉得他把这个词当成了“傻瓜蛋”,只不过他觉得“回头浪子”听上去更响亮。斯塔克斯·巴克利有个像棒球运动员一样的名字,他的家人原本也希望他做一个棒球运动员,可惜他肩负着许多希望,却没有多少棒球天赋。少年时期,他在我们这里算是最棒的球手,但却不足以迈出家门,在大学里,他被一脚踢出了球队,受到了生平难忘的打击,此后局面便一发不可收拾了。现在他成了一个瘾君子,时不时给人打打杂工,脾气时好时坏。他还曾到“酒吧”来过几次,想要找份活儿干,但不管我让他做哪份零头碎脑的日常工作,他都一概摇摇头,一边磨牙一边懊恼地说:“拜托,老兄,再说些别的吧,你这儿总还有别的工作吧?!”
“斯塔克斯。”我跟他打了个招呼,想看看他眼下的心情是否友好。
“听说警方堂而皇之地把事情搞砸了锅呢。”他说着把双手塞到腋下。
“现在说这话还为时过早。”
“行行好吧,就这些娘里娘气的蠢搜查?依我看,就连找市长的狗花掉的人力物力也比这多。”斯塔克斯朝我靠了靠,随身带来一股漱口水的气味,他的一张脸被太阳晒得发黑,我简直能感觉到他身上的热度,“警方为什么不抓几个人起来?城里多的是可以抓的人,结果他们一个也没有抓,一个都没有。‘蓝皮簿’那帮家伙为什么不抓呢?这就是我问那位女警探的问题:‘蓝皮簿’那帮家伙呢?她甚至都懒得回答我。”
“什么叫作‘蓝皮簿’那帮家伙?一个帮派吗?”
“去年冬天被‘蓝皮簿’工厂裁掉的那帮人啊,他们没拿到遣散费,什么也没捞到。你在城里看到过一群流浪汉四处游荡,一个个极度恼火的样子吗?说不定就是‘蓝皮簿’那帮家伙。”
“我还是没有弄明白,‘蓝皮簿’工厂是什么玩意儿?”
“你知道吧,就是城边上的那一家‘河谷’印刷公司,他们制造大学里写论文用的‘蓝皮簿’之类的狗屎玩意儿。”
“哦,我还不知道呢。”
“现在的大学都用上了电脑之类的东西,所以‘蓝皮簿’工厂那帮人就保不住饭碗啦。”
“上帝啊,整座城的公司都在纷纷倒闭。”我喃喃自语道。 “‘蓝皮簿’那帮家伙又喝酒又吸毒,还骚扰别人。我的意思是,以前他们也这样,不过以前他们还得时不时地收一收手,在周一的时候回去工作,现在他们可是无法无天了。”
斯塔克斯说着朝我咧嘴一笑,露出裂了缝的牙齿。他的头发上沾着斑斑点点的油漆——自从高中开始,他就把漆房子当作了暑假工。“我专门从事装饰业务”,他会这么说,然后等你弄懂他的笑话,如果你不笑,他还会解释一番。
“这么说,警方已经到商城去过了?”斯塔克斯问道,我却一头雾水地耸了耸肩膀。
“见鬼,亏了你以前还是当记者的呢。”斯塔克斯似乎总对我以前的职业愤愤不平,仿佛那是一个久久没有穿帮的谎话, “‘蓝皮簿’那帮家伙在商城里安营扎寨,在那儿做毒品交易,警方每隔一段时间就赶他们出去,但他们总是第二天又跑回来了。不管怎么说,反正我告诉那位女警探,‘搜一搜那个该死的商城’,因为就在一个月前,他们中有些人在商城里轮奸了一个妞,我的意思是说,这可是一帮怒火冲天的男人凑在一起,要是一个女人恰好撞到他们的手里,事情可就不怎么妙了。”
我驾车赶往下午搜查的区域,途中拨了一个电话给波尼警探。她刚刚打了一声招呼,我就开门见山地问出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