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我需要安迪走漏一丝风声。说来说去,其实眼下我还欠着几道东风:(1)诺伊尔得把我怀孕的消息散播出去;(2)警方得找到那本日记;(3)安迪得开口把她和尼克的地下情告诉别人。我原本用了老一套的眼光来看安迪,她这样的小妞每天在网上更新五次状态,把自己的私生活昭告天下,按理来讲,她可不懂得什么保守秘密。安迪偶尔还会蜻蜓点水地在网上提到我的丈夫,比如:
安迪:今天跟那位“俏郎君”见了一面哦。
回复:喔,一定要讲来听听!
回复:我们什么时候才能有幸亲眼见见这位“能干”的帅哥哪?
回复:本人布丽姬特大小姐听了好喜欢!
安迪:不过是与梦中情人的一吻,却让一切都增色了几分。
回复:说得太有道理啦!
回复:我们什么时候才能有幸亲眼见见这位“梦中情人”哪?
回复:本人布丽姬特大小姐听了好喜欢!
但身为新一代的女孩,安迪的行事居然出奇谨慎,就骚货的标准来说,她大可以算得上一位乖乖女了。我能想象她那心形的脸蛋微微向一侧歪去,轻轻地皱起了眉头,嘴里说着“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站在你这边,尼克,我会支持你”,说完说不定还会给他烤饼干呢。
眼下埃伦·阿博特节目的镜头正在扫视志愿者中心里的景象,看上去该中心显得略有些寒酸。一位记者正在评论我的失踪如何“震动了这个小镇”,在她的身后我可以望见一张桌子,桌上摆满了人们自制的砂锅菜和蛋糕,通通是送给那位“招人心疼的尼克”。即使到了眼下这种时候,那混账东西仍然能引来些女人照顾他,孤注一掷的女人们还以为发现了可乘之机呢:她们的面前有了个仪表堂堂又情感脆弱的男人,好吧,他可能杀害了他的太太,不过此事不还没有盖棺定论吗;对于四十多岁的女人来说,能有个男人,并且愿意为他下厨,就已经很是让人松口气了。
电视屏幕上又出现了那张用手机拍下的合影,尼克在照片里显得笑意盈盈,我简直想象的出跟他合影的荡妇待在自家亮闪闪却空荡荡的厨房里(她家厨房可是用赡养费打造出的场所,一心用来充门面),一边施展厨艺,一边做着白日梦跟尼克闲聊:“不,我其实有四十三岁了,真的,不骗人!不,我身边可没有一大群众星捧月的男人,我真的没有什么追求者,这里的男人算不上多有趣味,他们大多数……”
对那个把面孔紧贴在我丈夫脸颊上的女人,我的心中突然涌上了一股难以抑制的醋意。她看上去比我眼下的模样要美貌几分:眼下我吃着“好时”巧克力,冒着炎炎烈日在泳池里一口气待上好几个小时,水中的氯把我的肌肤变得跟海豹一样皮糙肉厚,我晒出了一身小麦肤色,这可是破天荒头一次,至少以前我从未有过一身深褐色的肌肤。在我看来,晒出了小麦色的皮肤要归在受损肌肤那一列,没有人会喜欢一个满脸皱纹的小妞,因此,我的皮肤上一直涂着防晒霜。但在失踪之前,我稍微晒黑了几分,而现在距离失踪已经过了五天,我的肌肤正一步步变成棕色。“一身黑里透红的肤色呀,”担任木屋经理的老多萝西说道,“真是黑里俏,小妞!”当我用现金支付下周的租金时,她开开心心地对我说。
眼下我有了一身深色的肌肤和一头染了色的短发,还戴着一副眼镜。我的体重在失踪前几个月长了十二磅,当时我穿上宽大的夏装把臃肿的身材小心遮了起来,我那位粗枝大叶的丈夫压根儿没有看出半点儿蹊跷,而失踪以后我又已经长了两磅。在失踪之前的那几个月里,我很小心不让别人拍到我的照片,因此公众只会知道那位苍白而瘦削的艾米,眼下的我绝对不再是那副模样。有时候迈开步子行走,我还能感觉到自己的丰臀左摇右摆,这种事我还从来没有遇上过。在过去,我的身体一直完美动人,增一分太多,减一分太少,处处堪称平衡,但我并不怀念过去的那副皮囊,也不怀念男人们对我暗送的秋波。就凭我现在的长相,去便利店总算成了一件省心的事,不会再招惹来一些身穿法兰绒背心的男人,害得他们一边用含情脉脉的眼神望着我的背影一边嘟嘟囔囔地说些“女人都是祸水”之类的鬼话,仿佛忍不住要打几个饱嗝。眼下倒是没有人会对我做出粗俗的举动,但也没有人对我特意示好,没有人会想尽办法、不顾分寸地讨好我,反正不再像他们以前对待我那样。
我成了一个与艾米截然不同的人。
尼克·邓恩 事发之后八日
太阳升起时,我正用冰块敷着自己的面颊。安迪张嘴咬我已经是数小时前的事情,我却仍然能够感觉到脸上隐隐作痛,那两块小小的咬痕看上去好似两枚订书钉。我不能去追安迪,跟怒火万丈的安迪比起来,跟着她追只怕要冒更大的风险,于是我给她打了个电话,却被转接进了语音信箱。
“控制住局面,一定要控制住局面。”我暗自心道。
“安迪,我非常抱歉,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请原谅我,求你了。”
我原本不该给她留下这条语音信息,但转念一想,就我所知,她只怕已经存了好几百条我发过去的语音留言了。天哪,如果安迪把其中最惹火、最风骚、最神魂颠倒的那些留言走漏出去的话,单单为了这些留言,任何陪审团里的任何一位女性陪审员只怕就会对我痛下狠手。知道我背着太太劈腿是一回事,但听到身为人师的我用浑厚的声音向一个年纪轻轻的女生讲起我那根又大又硬的……那可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在熹微的曙光中,我的一张脸刷地变得通红,贴在面颊上的冰块适时融化了。
我坐在玛戈家的前门台阶上,开始给安迪打起了电话,每隔十分钟就打一个,却始终没有人接。清晨六点十二分,波尼把一辆车停在了车道上,那时我正睡意全无,神经十分紧张,她拿着两个泡沫塑料杯朝我走来,我却一句话也没有说。
“嘿,尼克,我给你带了些咖啡来,只是过来看看你怎么样。”
“那还用说嘛。”
“我知道你可能还因为艾米怀孕的消息没有回过神来呢。”波尼煞费苦心地往我的咖啡里倒进两份奶精——这正是我喜欢的口味,随后她才把咖啡递给了我。“那是什么?”她指着我的脸颊问道。
“你说什么?”
“尼克,你的脸是怎么回事?那里红了一大块……”她又挪近了一些,伸手攥住了我的下巴,“看上去倒像是块咬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