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就是这条缝让黑暗里的夏东柘再次看见了光明。
他看着陈轻开开合合的嘴巴,却听不清她在说什么。
他只是伸出手,颠起脚尖,硬是把药塞了出去。
“附近应该有解放军,把这药给他们,你也跟他们回营地,那里安全。”他言简意赅的嘱咐着。
“可是……”
“陈轻,这是能救我老师命的药,你要看着它送到!”坚定的话语逼人远离,天知道这里多危险,他想让她快些离开。
发觉陈轻还在犹豫,他加重语气地说了声:“听话……”
天也知道,他的这声“听话”勾起陈轻多少记忆,她终于还是听话的走了。
手里没了药的夏东柘心里一松,反正身体动弹不得,他索性挤在箱子间看起了头顶那条细线般的天空。
又下起了雨,冰冷的雨丝顺着气窗口落进来,打在他脸上,冷冷的。
他想着心事,冷不防才离开的人竟然去而复返。
陈轻手撑着气窗口,圆圆的脸一点不客气的堵住所有光线,她张着嘴巴冲里面的夏东柘喊:“东西我交给他们了,一会儿就有人来救你了,夏东柘,你别怕。”
谁怕了!
夏东柘瞪着眼睛,“不是让你走了吗!这里多危险你不知道!会死人的!”
一句比一句更严厉的威吓到了陈轻那边却好像拳头砸在棉花上,根本连点效力都谈不上。光忽明忽暗的变了一下,陈轻换了个姿势,改成趴在气窗上,她眯眼看着乌漆墨黑的车内,答非所问道:“夏东柘,你为什么来这呢?”
为什么来这?夏东柘心虚的别开了脸。
“抗震救灾,还能为什么?”
“说谎。”
被那个依旧慢悠悠的声音戳穿,夏东柘尴尬又无力的反驳着,“没有。”
“就有。”陈轻抹了抹脸上的雨水,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你就是因为杭舟走,赌气来的,你也想学她,你想找死是不是?”
一声闷雷呜咽着压向满目疮痍的土地,黑暗中的夏东柘对陈轻的话竟无言以对。
“你快走吧,这里随时可能余震,再说雨看起来也要大了……”第一次发现,和一个说话细声细语的胖子对话,他竟会成了毫无底气的那个。
“不走,我还有事要做。”
“在这种地方你能有什么事啊?!”气急败坏之余,夏东柘又是分外无力的。
可这次,陈轻没有回答他,相反,她转了个身,随后一屁股坐在了气窗旁。车体被这一坐,坐出“砰”一声响,细微的光线下,夏东柘看着陈轻灰色的校服裤子,听见她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几个字:“给你挡雨。”
第一次意识到陈轻是这样一个固执的姑娘,无论他说什么,用什么语气说,都动摇不了陈轻留下的念头,哪怕分毫。
最后,连体力尚佳的夏东柘也举手投降,他颓丧地靠着身旁的箱子,神情沮丧,有气无力地问:“陈轻,你到底要怎样才离开啊,这里真的很危险。”
沉默许久的陈轻这时竟奇迹般的开口,她指着远方的雾霭深处,腾地起身,“夏东柘,有人来救你了!”
好吧,终于来了。
说实话,直到被救出卡车的瞬间,他脑子里想的都是,千万别再有余震发生了,他怎么样没关系,小胖子还在呢。
可他没想到,就在他才被救出来,人还坐在平地上,救护人员甚至没来得及给他做伤口包扎,径直朝他走来的陈轻竟然会举起巴掌,对准他的脸颊就是一下。
难以形容那一刻夏东柘的心情是怎样的震惊,他捂着脸,一脸错愕地看着陈轻,“你……”
他终究还是没“你”下去。
因为他看见陈轻哭了,开始是无声的流泪,到后来成了抽噎,边哭她还边控诉着夏东柘的“罪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