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沅清在通讯室耐心地等待了十分钟,有人推门进来,“黑鹤的架子不小。”
顾沅清正半弯着腰在听话筒,闻言将耳机取下来,走远了两步,“你们家那边的事情解决了?”
优利卡点点头,顾沅清颇为叹息地道,“凭你对家族的掌控力,如果不是你失踪和昏迷的这些天,你叔父无论如何是不可能得手的。”
优利卡不答,顾沅清道,“所以你当初的确不应该太早接近婴棠,本来你可以毫发无伤地完成这次计划的。”
优利卡不置可否地笑笑,“难道我能控制得住这些?”
正如她原本只是想查证一下裴先生和组织的关系,却深陷其中无法自拔。照理说是水火不容的两方人马,偏偏来试探的神子对玫瑰怀有倾慕。
优利卡仰头看着随打字晃动的机械轴,她从来没有后悔过走到棠身边去,她甚至还总是觉得来得太晚。如果她再早一步,早在她进入组织之前就遇见棠,是不是如今就能更好地保护好她?
顾沅清站在一边,默然半晌,“我常常觉得爱距离我们很遥远,像是在童话中才能看到的魔法抑或是妖精……不过看到你们,我倒觉得那些浪漫派诗人所歌颂的爱情也有可以取信之处。”
她话音刚落,优利卡的手机就响了起来,她掏出手机看了两眼,神色就立刻变得慌张,顾沅清伸手按住她的肩膀,她却连手机都险些拿不住掉在地上。
顾沅清瞟了一眼屏幕,同样愣住了。
那是一封匿名邮件,只放着一张照片,照片上是明亮的手术台,惨白的人体,腰腹的绷带已经被血浸透,旁边的盘子里丢着两只孤零零的眼珠。
怎么会这样?
优利卡几乎是放下手机就想要起身,顾沅清匆忙按住她,先一步恢复了理智,“你不能去!”
“可她们抓住了棠——”
“你今天暴露了身份,明天组织就可能直接绑了她来威胁你,那样就是真的前功尽弃!”她断然道,又看着优利卡眼中的心痛而觉得不忍,“你振作一点,我们可以想别的办法营救婴棠出来,这张照片是谁发给你的?”
电话在这个时候被忽然接通了,线路中传来“滴——”的长长一声,然后是一个年轻的男人,音色清澈温文,“你好,我是组织的研究员Cis,我谨代表Hubert教授向顾小姐致以真切的问候。”
优利卡想要挣开她的动作顿住了,她对上顾沅清的目光,彼此瞬息交换了一个眼神。这是她们等待了数日的一个电话,关系着此次对黑鹤组织的围剿行动应该从何方切入。
顾沅清从通讯员手里接过话筒,“你好,Cis教授,我是顾沅清。”
她省略了多余的客套,“我今天上午刚刚了解到……贵方似乎并无和谈的诚意,贸然动用武力是不明智的,这一点我们应该达成共识。”
电话对面的声音温雅,“我不这么认为,你们现在还完全没有把握拿下圣基里尔岛吧?否则顾小姐也就不必追究我的诚意了。”
好强硬的反击,顾沅清微微皱眉,正欲开口,优利卡朝她比了个手势,抓过一支圆珠笔在纸上刷刷写起来,便道,“我想Cis教授愿意亲自来谈这件事,就已经代表了黑鹤的诚意——”
她瞟见优利卡写在纸上递给她的话,“问他Hubert为什么不来”,话锋一转,“不过让我感到困惑的是,为什么Hubert教授不愿意与我交谈?莫非是觉得某人年轻才浅,不愿屈尊?”
优利卡继续在纸上写,“然后问他岛上的近况”。
对面稍微停顿了一下,算是肯定了这个理由,“大概Hubert教授更愿意让年轻人出面交涉。”
优利卡的笔停下,和顾沅清几乎是同一时间确定了这句话的漏洞。
他在撒谎。
对于一个涉及被隐瞒真相的开放性提问,编出合乎逻辑的答案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人会下意识地附和对方给出的说法,而顾沅清给出的这个说法实际上十分无礼,一旦承认,就有损于后续的谈判信任。
优利卡想的比顾沅清还要更深一层,她从一开始就觉得这次的回复不像是Hubert的口吻,这位教授在棠口中是个脾性温和的老人,不像会说出“投降或者免谈”这样咄咄逼人的言论,更不会因为年龄轻视他人。
那么她们这次意图和组织最高层的对话大概已经达到了真正的结果……在黑鹤boss不明原因消失的情况下,代行职责的Hubert教授大概也已经失去自由,成为一个代为发号施令的傀儡。
优利卡划掉纸上的前一句话,在上面写道,“和他交易。”
电话的那一边,Cis坐在通讯室简易的金属椅上,手指不耐烦地叩着桌板,“我的话当然算数。我会向Hubert老师说明,只要你们彻底放弃追查黑鹤,组织也会停止在纽约和其他地方针对家族的行动。”
顾三小姐说,“这个条约有些不太划算……我倒是有兴趣和Cis教授做一个别的交易。”
Cis起身,向通讯员比了一个挂断电话的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