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早有交代,武英殿外的内侍见到赵竦,并未进去通传,恭敬的向赵竦行了礼后,便打开了武英殿的殿门,让赵竦直接进去。
赵竦抬脚进了殿内,里面御案后面,背身站着一个年近五十岁的男子,穿着只有帝王才能穿的翼善冠服,明黄的绫罗上绣龙、翟纹及十二章纹。
他手里拿着一幅展开的画像,已经发黄的宣纸上画着一个穿红色大袖衣、红罗长裙的年轻女子,女子衣上加凤纹霞帔,戴龙凤珠翠冠。
赵竦用眼睛的余光瞟了画布一眼,便已经认出画像上的女子是早已经过世的仁惠皇后曹氏。
仁惠皇后早已于十几年前便过世,赵竦自然没有见过她的真人,但宫里常有她的画像。
仁惠皇后出身曹氏一族,其祖父为三朝元老,官至太傅,其父亦官至礼部尚书,出身极贵。后嫁给时为亲王的淳熙帝,淳熙帝登基,仁惠皇后被册封为后,而后曹氏一族获罪,曹家父兄均被诛,帝后失和,仁惠皇后被废,再后来又重新复皇后位,不久后薨逝……从其遭遇来说,仁惠皇后是有些传奇经历的女子。
仁惠皇后生二子一女,最终仅有在冷宫里出生的太子长大成人。
赵竦收回目光,弯腰对淳熙帝拱手行礼:“臣见过陛下。”
淳熙帝并未回头,也未说话,只是一直摩挲着画像,过了好一会儿之后,他才一边叹着气,似是与赵竦说话,又似自言自语:“她还是那么年轻,可朕已经老了。”
淳熙帝闭了闭眼睛,又重新睁开,小心卷起画像放回桌子上,然后才绕着御案走出来,对赵竦摆了摆手,示意他起身。
“马植私卖官盐一案已经处理好了?”淳熙帝问道。
“是,马植私卖官盐一案证据确凿,马植亲口招认是其一人所为,无他人指使。其自知死罪难逃,已经于诏狱畏罪自杀。”
淳熙帝点了点头,他并不关心马植是怎么死的,他只需要有人为私卖官盐的事情负责,堵住文武百官的悠悠众口,而又不会牵扯上不该牵扯的人。
淳熙帝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又问:“刚才在外面,碰到太子了?”
“是,太子殿下还赏赐了臣一串佛珠。”
说着将太子塞到他手里的那串佛珠捧在手里,展示给淳熙帝看。
淳熙帝看着那串佛珠,冷冷的“哼”了一声,连上有几分怒气。
跟着又无奈的叹气:“你说,朕这个父亲对他还不够好吗?他究竟还要怎么样?”
赵竦没有说话,低头盯着地面上的大块青砖。
淳熙帝仿佛也并不需要他回答,只是想有人听他说话:“朕知道,他这是恨朕呢,他一直恨朕。”
“他……他是朕和皇后仅剩下的孩子。”语气中遗憾又无奈。
赵竦挑了挑眉,依旧沉默。
赵竦在武英殿里停留了大半个时辰,听一个迟暮的帝王絮絮叨叨的怀念先皇后,并抱怨自己疼爱的但却不争气的嫡子。
淳熙帝心里的话吐的差不多了,这才对赵竦摆了摆手,示意他离开。
出了皇宫后,赵竦这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听皇帝絮絮叨叨的说起皇家的事,那并不是一件太好受的事,既不能不听,又不能太用心听。若是可以,他倒是宁愿去多杀几个朝中的蛀虫。
林奎见赵竦出来,连忙迎上去唤了一声:“大人。”
“走吧。”赵竦道。
两人上了马,林奎又问他:“大人,是回北镇抚司还是回武安侯府?”
“去红袖添香楼。”
林奎愣了一下,红袖添香楼是盛京最负盛名、生意也最好的青楼,里面的每个姑娘都才貌双绝,招待的大都是达官贵人、风流才子,更常有人在此一掷千金。男人在里面享受,既可清雅也可凡俗。
赵竦从前爱去,但最近却是有好些日子没去了。
林奎忍不住道:“大人,您近日就要成亲了,您再去那种地方,是不是不太好?”
赵竦不可一世的哼道:“我成个亲,就得守身如玉?”
说完踢了一下马肚子,然后往红袖添香所在的永济巷的方向而去。林奎无奈,只得驾马跟上。
等到了永济巷,远远的看见一座三层的高楼,门前挂着的大红灯笼写着“红袖添香”几个大字。虽还是白天,但已经显示出了几分灯红酒绿、醉生梦死的景象。
然而此时,红袖添香楼门口的阔马路上,却被一群人以及两辆马车围得水泄不通。
赵竦皱了皱眉,然后又听到林奎道:“大人,那辆好像是李家的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