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孝武将短刀系好,向诸袍泽告礼,便走出屋外与其与其他九个夜不收汇合。陈台见了大家神色如常,这才点头,带着众人来到毅字营军候帐前。
军候丁毅正与手下几个校尉商讨,见陈台带人先来了,便让左校尉罗真去安排一下。
不一会儿,另外从其他都队中抽签得来的三十个夜不收也由各自都尉带来,大家彼此有认识的相互点头打照顾,张孝武一个都不认识,便盯着门口看。不一会儿,丁毅走出房门,站在四十名夜不收面前。也不多说废话,丁毅大手一挥,亲兵们便拿来面饼分与众人。大家席地而坐,默不作声地吃完了面饼,又喝了一口混酒,后在罗真带领下来到西侧城墙,等待着子时到来。
张孝武只认识身边几个人,具是不熟,便没说什么废话,背靠在墙垛后,如白天一般默不作声地想着心事。
夜晚的草原更加寒冷,风中夹杂着一丝丝雪花冰粒,守城兵士们冻得够呛,几个军士背靠背取着暖。寒风往张孝武身上的衣服缝隙里钻,懂得他牙齿发颤,也让他无比怀念秋裤这种神奇的发明。想到秋裤,他忽然觉得自己生活在这个时代,未必一定要做一名军人,等战事结束,他可以去传说中的中原做一个成衣店老板,专门贩卖秋裤。
“嗷呜——”
远处,传来了草狼的叫声,应该是在撕咬着某一具尸体。
子初二刻,夜空之中只有半个月亮和满天星辰,倒是照着天地不那么幽暗,城墙上抛出数十根黑色长绳,汉军夜不收沿着黑色长绳顺了下去。
与其他人不大同的事,张孝武倒是没有夜盲症,他将身上的绳子绑好之后,便第一个下了城墙。土城城墙三丈多高,大概十米左右,张孝武虽然有一些恐高,可有安全绳倒也没那么担心,小心翼翼地下了城墙,一马当先的行为立即引得其他将士们的称赞。
踩在城外的沙地之上,张孝武觉得有一种格外舒适的感觉,上一次出城是因为“他”意外坠落让自己夺了舍,穿越为圣汉禁军中的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兵,成了这个连自己都搞不清历史的世界中的一员。
张孝武将小刀叼在嘴上,借着目光缓步前行,地上尸首众多,有的新死,有的却已经腐烂。一不小心踩中了某个死去多日尸首肚子,便会将内脏肠肚挤出来,发出奇臭无比的味道来。张孝武终于明白其他人不愿做夜不收的缘由,非是危险,而是太过恶臭,尸臭的气味让他几乎吐出来。
张孝武不得不找到一个新死月氏将士尸首,撕了布条塞进鼻孔,这才继续寻找兵刃箭矢。他低着头瞪大眼睛,继续寻着尸首寻找箭矢,在地上拔起三支箭后,见到一个月氏战士身上插着四支箭。
“这算是大丰收了吧。”他弯着腰移步过去,拔出一支箭,只觉得脸上被喷了热乎乎的血,他抹了一把脸,忽然感觉不对劲。那尸体哼了一声,竟然醒了过来,慢慢抬起头,见到身边的汉人,正要惊呼,张孝武一把捏住月氏战士的脖颈防止他呼喊。那人挣扎起来,朝着张孝武踹了一脚,张孝武肚子被踹得剧痛,一气之下用头撞向月氏战士身上的箭翎,将自己的脑袋当做铁锤,砸得箭矢深深插入月氏战士的身体内。
那月氏战士又是打,又是掐,又是踹,全都落在张孝武身上,但最终还是被掐死了。张孝武一直等到感觉这人身体凉了才松开了手,坐在一具尸体上大口大口地喘气。喘了一会儿,他拔出小刀,上前将小刀捅进月氏人的心口上。
小刀在身体中搅了搅,确认那月氏人再也活不过来,张孝武这才放下心来。
其他人陆陆续续返回城上,张孝武不敢耽搁,听到哨音后迅速在周围搜集了部分武器,也不管是箭矢还是圆刀,借着月光,装满了竹篓和箭壶。时间还有剩余,他不急于返回,而是在尸体的口袋中搜索起了金钱,还别说,真让他找到了不少银钱。
武器搜集好了,一个领队将几个夜不收召集在一起,准备将战马尸体拖回来。实际上在军中士卒们非常爱惜战马,所以军士们大多不喜欢吃马肉。可如今城内粮食匮乏,别说马肉了,便是糟糠也得吃,将死马拖回来反倒成了大家最爱干的活儿。
由于张孝武夜间视力好,领队便让他潜伏到远处马尸旁,用绳子将马头勒住,再由大家拉过来。张孝武小心翼翼爬了过去,见犬夷并无反应,便立即将战马捆起来。众人等了一会儿,便感觉到手中的绳子紧了,得到信号,众人奋力将死马拖过来。
犬夷哨兵或者听到了声音,几个人举起火把大喊起来,张孝武脑筋一转,学起了狼叫:“嗷呜——嗷呜——”
草狼经常会偷跑过来抢夺尸体,犬夷听到狼叫之后,放下心来,骂了几句异族话,便回去了。
张孝武大呼一口气,与众人将死马拉近了,几个人抬着死马来到城墙下,城上的人又将死马拖上城墙。
一个夜不收赞叹说:“兄弟,你身手这么利索,以前是不是当过贼人?”
张孝武哑着嗓子小声说:“当过,偷心贼。”
“偷心贼是什么贼?”
“采花大盗。”
“噗嗤——”几个夜不收忍不住乐了起来,做夜不收又危险又辛苦,有人讲几句笑话,当真是一件幸福的事儿。
拖回战马并不困难,困难的是死马上还有铃铛和脚蹬,拖拽时为了避免铃铛和脚蹬发出声音,张孝武不得不多花费很多时间,甚至换了两把刀。
死马被拖拽得差不多了,张孝武又看到了几匹骆驼,虽然个头大了一些,但肉更多,便与其他夜不收商量了一下将那几匹骆驼也弄了回来。其他人见有张孝武这样的能人带队,胆子倒也大了起来,那领队的是一个什长,笑说:“你要是保证顺利,咱们大家都支持你。”
“得了,等着明天吃骆驼肉吧。”张孝武笑道。
在众人的努力之下,几匹死骆驼也被拖拽到城墙之下,城墙上的士兵不知道死马换成了骆驼,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死骆驼吊了上去。随后众人目瞪口呆,一个都尉又好气又好笑道:“那个业障搞的鬼,这么大个头儿的骆驼,也不提前知会一声,害得爷胳膊差点断了。”
还有最后一匹骆驼,死的地方有点远,张孝武向大家做了一个嘘声,便拎着绳子爬了过去。一行非常顺利,然而刚刚挨着骆驼的皮毛,便听到一声狼叫,一匹草狼窜了出来,猛然扑向张孝武。
危急时刻,张孝武一个转身躲过草狼的袭击,随后跳起来按住草狼,那草狼刚要张嘴咬人,便被张孝武扭断了脖子。他仔细看了看这匹草狼,灰白的皮毛,应该是一匹孤狼。塞北的草狼往往成群结队,极少又孤狼,除非是狼群内因争夺狼王战败,而被驱逐的孤狼。
万幸张孝武遇到的就是这种孤狼而非狼群,否则他真要交代在这儿了。
处理了骆驼上的铃铛和饰品,又将绳子拴好之后,张孝武拎着草狼的尸体回来了。其他夜不收见状大吃一惊,张孝武挥舞着草狼的尸体,说:“吃过狗肉汤吗?”
“这是狼吧?”
“狼肉狗肉都一样,狗就是被驯化的狼,狼就是不被驯化的狗。”张孝武嘻嘻一笑,黑夜之中,他的白牙特别的闪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