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样,唯独眼睛,怎么都看不真切。
就算江洋不说自己的穿着打扮,方筝想,他也会一眼认出来的,因为那家伙的模样不知啥时候已经印到了脑袋里,每次不论是游戏中私聊或者YY里语聊,他眼前总要浮现出那张脸,到如今,再熟悉不过了。
半小时后,方筝抵达火车站,下车的地方与出站口隔着一条马路,路不宽,但车很多,缓慢地通行着。交通协管员紧张看着聚集在路口的行人,生怕发生中国式过马路。
方筝站在人群中一起等待绿灯,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感到时间过得很慢,那交通灯上变化着的秒数牌像是被人动过手脚,隔很久,才变一秒。漫长的等待中他望见了江洋说的那个电话亭,就在马路的斜对面,可是电话亭下没有人。方筝屏住呼吸,继续往电话亭的周围看,终于,他看见了那个人。
说是蓝白格的衬衫,可远远望着,只有白,这柔和的颜色收敛了男人全部的嚣张,反而透出一丝优雅。行李箱随意丢在脚边,男人在不停地看表,应该是等着急了,疯一样的子从来都不是耐心流。
信号灯终于变成了绿色,等待多时的行人如潮水般涌到马路上,方筝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等意识过来,人已经穿过马路到达对岸。
有奶就是娘遇见疯一样的子,可以隔着远远的就开始吟□莲圣火,方筝遇见江洋,却只敢偷偷绕到对方身后,酝酿再三,伸手出去轻轻拍下对方肩膀。
江洋刷地转过身,就像游戏中被偷袭了一样全身戒备,然而迎接他的是张陌生却无害的笑脸。
“等着急了吧。”陌生人如是说。
江洋怔在那儿,大脑也有片刻空白。声音是熟悉的,可这声音配在眼前的胖子身上,却让他有种难以适应的错位感。
“奶妈?”其实已经确认了,但江洋还是想问一遍。
胖子笑了下:“你叫我团长我也不介意。”
依然是熟悉的那个声音,江洋有多喜欢这个声音,就有多难接受眼前的实物。其实男人不需要长张倾国倾城的脸,身材也未必要像健身教练,干干净净端端正正的,这要求不高吧。无数次的脑补中,他也给奶妈设定了很多类型,可爱的,清秀型,时尚的,老土的,他觉得哪种都挺有趣,都不错的样子,可事实上,他还是乐观了。想象和现实永远存在落差,不想体验这种自由落体的感觉也行,遵循一条,凡事都要提前做好最坏的打算。
方筝忍着没吱声,给足对方打量审视的时间,甚至他也做好了被吐槽被嫌弃的准备,可尼玛打量完还不出声,这就很折磨人了。于是他伸出手在对方眼前晃晃:“回魂了嘿。”
别说这一招魂还真有效,方筝还没收回胳膊,就被人揽住了脖子。疯子那气势不是盖的,一手揽着团长,一手扯着行李箱,大踏步就往前冲:“尼玛老子都要饿死了,走,去最好的馆子!”
方筝被带得直踉跄,还不忘问:“火车上没吃的?”
江老板似乎想起了不好的回忆,爆吼:“火车上就没有人能吃的!”
方筝揉了揉耳朵,好吧,谁让人家是老板的身子呢,金贵。
挎着奶妈过马路的时候,江洋彻底调整好了频道,他发现如果不带着某种特殊目的而只当方筝是战友,那么已经跌到谷底的会面乐趣又好像有了些许提升,一想到这人曾经跟自己打怪,下本,PK,那亲切感又悉数回笼。
比爱人更亲的是战友,江洋现在有点认可这话了。像为了证明,他又重重揽了揽方筝的肩膀,直到对方没好气地给了他一拐子,所有杂念彻底飞到九霄云外,他的心终于真正地静了下来。
别人网友见面是啥样方筝不清楚,他只觉得他和江洋的见面和预期的似乎有所不同,这种不同很难简单的区分好或者不好,应该说见面后他心里的某种压力消失了,连带着,某种期待也消失了。
许多轻松。
点点失落。
虽然土豪点名要最好的馆子,但方筝同学对这个“最好”的认知实在有局限性,最终两个人在商业街附近挑了个看起来还算有档次的川菜馆,勉强满足了土豪同学的生活品质。
菜是江洋点的,因为方筝拿着菜单半天没憋出一个屁。四菜一汤,大白天的,谁也没提要喝酒。午饭时间刚过,正是清闲时候,所以菜上的很快,江洋每尝一口就要点评一下,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才是绝世神厨,方筝搭不上话,就闷头吃,江洋点评完了,再可话题,也悻悻地开始祭自己的五脏庙,到最后饭桌上只剩下咀嚼和喝汤的声音。
大概过了二十分钟,肚子填得差不多,菜还剩下三分之一,两个人才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生活,可对于初次见面的网友,三次元毫无交集,身份地位又差太多,能聊什么生活呢,无非就是做什么工作,念的什么学校,然后再对对方给出的答案予以点评,比如方筝就赞叹了江洋的生意才能,让对方很是满足,江洋礼尚往来,也对方筝的代练给出了可持续发展意见。
如果不是最后聊到了游戏,方筝想这顿饭百分之九十要消化不良。但因为聊到了游戏,于是索然无味的前半段都成了浮云,两个人勾肩搭背往出走的时候比亲兄弟还亲。
“好点的酒店都在这一片了,看你想去哪个。”站在商业街上,方筝抬手指了一圈。
江洋眯起眼睛顺着他指的方向也把脑袋转了一圈,然后露出遗憾的表情:“恐怕哪个都住不上了,刚不是接了个哥们儿电话么,明天那边有事,我得搭今天晚上的飞机回去。”
“这样啊,那就没办法了……”说不上遗憾,只是心里某个地方堵堵的,可等方筝想细细去查,那堵塞又散了。
席间江洋确实接了哥们儿电话,但那只是个骚扰电话,随便哈拉两句而已,毫无实际意义,但同样的,在这里住上一晚或两晚,也没什么实际意义。这小地方无特色美食,无风景名胜,只有个团长……也只是团长而已。
依然是那个火车站,距离方筝来接江洋,仅仅过去三个小时。
在候车室目送江洋进站的时候,方筝很热情地说着老套台词:“有空再来玩。”
江洋应得毫不含糊:“嗯呢。”
这一刻,每个人都是真诚的。
但等到明天,后天,大后天,谁还会记得这一刻说了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