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江应鹤见到长夜时,他戴了一个黑色的半脸面具,额头上的护体灵印被遮住了一半。露出的半张脸俊美艳丽,像是一株鲜艳灼目的牡丹。
黑发少年乖乖巧巧地收拾好包裹,站在客栈的门口等着师尊,对这几月的步行路途毫无怨言,也没有问为什么。
江应鹤心里感叹了一句:又乖又甜,遇到的小徒弟怎么这么好。
他注意了一眼系统的显示,见到灰色的第三个空位栏终于解锁,离回家又进了一步,心情便更好一些,伸出手牵住了长夜的手。
长夜转过头叫了一声“师尊”,随后移过目光,看着对方霜白微冷的手。
此刻是初晨,身后霞光万丈,身侧是一股似有若无的冷香。长夜像是一只初醒的小兽,把对方的气息印刻在了脑海里。
四个月后,东洲蓬莱。
越接近到蓬莱派时,便愈发人迹罕至。周围山峰迭起、钟灵毓秀,直到看见一块碑石立在山峰之上,如同飞来一般,上面深深地刻着一句“松下问童子”。
越过碑石,进入蓬莱地界。一棵古朴劲松之下,一个浑身青翠的绿衣童子坐在一块石头上,见到江应鹤时,连忙起身朝他行礼,道:“恭贺仙君出关,周掌门前几日便有预感,让我候着您。这位是……?”
长夜看似只有十六七岁年纪,但个子高挑,何况光从外貌上,往往难以断定一个修道之人的年纪。
“是本座的小徒弟。”江应鹤言简意赅地介绍了一下,垂下手安慰地按了按长夜的肩膀,带着他穿过了蓬莱山门大阵。
跨过阵法,眼前景象骤变,长夜抓着江应鹤的手忽然紧了一下,反应过来后才慢慢松开。
江应鹤有意让他适应一下,便一边带着长夜回清净崖、一边教他认路。一路之上的所遇弟子,尽皆躬身行礼,向他道贺,玄微仙君出关还带了一个小徒弟的消息,很快便传遍了整个蓬莱。
清净崖上一切如故,养得那几只鹤灵趴在玄门边歇息。江应鹤才刚刚打开白鹤玉宇的门,便察觉到了什么,他抬眸一望,果然见到小云师弟愁眉苦脸地坐在悬剑台一旁。
小云师弟的样
貌与百年前有些差别,满头乌黑发丝都掺杂着几缕银丝,仿佛是近来极其地耗费心力。
江应鹤微微抬眉:“师弟,你……”
这声音一响,云不休才发现他回来了,先是突然愣了一下,然后猛地扑了过去:“啊啊啊师兄!!!!我的命好苦——”
江应鹤面不改色,娴熟地伸手捞住他的后衣领子,把人挂在半空中,问道:“怎么了?”
小云师弟被他拎起来,再一次受到了打击,深深地叹了口气:“师兄,李还寒和秦钧都突破元婴了。”
即便是江应鹤听到,也有一瞬的惊愕,他皱了皱眉:“这么快。”
他闭关之前,给钧儿留了一瓶道体之血,没想到渡劫回来,他已结婴了。
“岂止!”云不休愤愤不平,“他俩总是不在蓬莱留守,你大徒弟天天历练,一回来就往清净崖堆宝贝,二徒弟下山斩妖除魔,前几日杀了一头海底恶龙,把龙珠放在你屋里当灯!我越来越觉得我这个小师叔的身份,深深地被侮辱埋没了,受到了巨大的打击……咦,这是谁?”
云不休看着戴半脸面具的长夜,又看了看自家清冷帅气高岭之花的师兄,艰难地问:“这是……你的……”
“我小徒弟。”江应鹤松开拎着他的手,转而摸了摸长夜乌黑的发丝,“在冰原领回来的。”
云不休拍了拍白衣上不存在的灰尘,看了看这位“小徒弟”,心中突然产生了一股不祥的预感。
“……师兄。”
江应鹤:“嗯?”
“我掐指算了算日子,李还寒好像该回来了。”
江应鹤愣了一下,转眼便看到小云师弟风驰电掣般使用遁法,化为一道清光火速离开现场,他半天都没有想出来这有什么值得逃跑的。
还寒温柔亲和、关爱同门,对待师弟也常常切磋指点、尽心尽力不留余地,对于长夜来说,这是一件好事。
正当江应鹤思索时,他身旁的长夜却猛地感觉到一股剧烈的杀意,是那种能够让他脊背发寒的逼命杀机。
长夜转过头,看了一眼玄门的方向,正在这刹那之间,一柄血色的长剑从玄门外倏忽冲荡进来,带着尸山血海的恐怖气息,将空气震出剑器低鸣,随后锵然一声,插落在
长夜的面前,那股剑身上缠绕的暴戾与煞气几乎可以让它被称为魔物。
但长夜却知道,这把剑器已做过了伪装。在江应鹤的眼中绝对不是这幅样子,否则以这些天来他对江应鹤性格的了解,这把血剑绝不会出现在清净崖。
他抬起眼,看到一个一身玄衣的红眸男人出现在面前,目光一直停留在师尊身上,似乎从来都没有看到自己。
只有在跟江应鹤交谈的间隙之中,这个眸色血红的魔物才会转过头,用一种混合了杀心、冷酷、和无穷妒火的目光扫视过来。
像是冰层之下滚动蜿蜒的岩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