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了他的目光。
我们默默地喝着酒,谁也没有再说一句话。
在餐厅的门口分手的时候,戴伟说不用我送了,我便开着车一个人离开。在路上,我飞快地奔驰着,胸中却燃烧着一团疯狂而抑郁的火焰,它愈烧愈烈,让我无法呼吸,我摇下车窗,风迎面扑了过来,可它却熄灭不了我胸中的抑郁与疯狂。终于,我把车停在了马路边上,拨通了戴伟的电话:“我想见你!”没有声音,话筒里面一片沉默。
“现在,就现在。”我又说。
还是没人回答。
“喂?喂?”我大声地喊了起来,握电话的手竟然有些颤抖。
“我……”“我不想听你说不行。”“可我……”“我不管,你必须来!”“……好吧,在哪儿?”“我家。”我飞快地挂了电话,好象生怕他会反悔似的。
二十分钟后,戴伟到了我家,站在门口,我眼睁睁地看着他,也不知道想看出些什么,我们就这样互相注视着,足有好几分钟,直到——他把我抱在怀里,然后,又把我抱到了床上……我们——陷入了一种不可理喻地疯狂之中。
一遍又一遍地做爱,一遍又一遍地,不能停止,也不想停止,我泪流满面,我们摩挲着、缠绕着、交叉着,猛烈些,来得再猛烈些吧!我们撕扯着、翻腾着、粉碎着,我痛哭失声,在一次又一次惊心动魄的颤栗中一次又一次地窒息,这哪里是什么幸福,这分明是一种痛苦!我在这痛苦中大声地尖叫,艰难地喘息;可这分明也是一种幸福!这种说不清楚的感觉哟,这种接近死亡的感觉;如果,死亡是一种幸福的话,那就让我们一起在死亡里寻求永生吧!我们能得到吗?我们能得到,只是,不知那是死亡?还是永生!
泪水和汗水都流尽了,它们在我们的四周蒸腾,带着我们一起升上去,升上去……
在这氤氤氲氲的水雾朦胧中,戴伟温柔而无力地看着我,目光中有着几分迷离和困惑,我在他的注视下,心中不知怎么渐渐地弥漫起一股无名的怨恨,我莫名地冲动起来,用尽力气,狠狠地咬住了他的肩膀。
血,一丝丝地渗透出来,这个殷红而美丽的椭圆痕迹,它会不会永远都留在戴伟那白皙而洁净的身体上呢。看着戴伟倒吸着凉气、呲牙咧嘴地忍痛,我心满意足地松开口,疲倦地笑了。戴伟看着我,又看了看那伤口,他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说:“你这又是何苦呢。”在我来到这个世界上26年中的一天,我终于体会到性爱的高潮与愉悦,对于一个女人来说,这可能并不算太迟,我想,我会永远记住它,虽然它意味着一段感情的结束,但它同样也意味着通向另一种人生之路的大门已经向我开启。
在这一天,我突然明白了,有些东西,永远都在得与失之间向我们招手。
今天,我又喝醉了,而且醉得很厉害,我不停地呕吐,象个喷泉,这景象颇为壮观,可惜你没有看见。
原因说出来你可能不会相信,我去看那两本日记的女主人,她跟我想象的差得太远了,所以我回来后就喝了个酩酊大醉,并且发誓我以后再也不去别人的家里了,我受够了这种终日做“贼”却只偷来一堆幻想的生活。
我从来无法抑制自己的好奇心,就象我从来无法抑制自己对完美的追求与渴望,我的生活,它存在着各种各样的缺失,我无法忍受它,所以我逃避,所以我寄希望于别人的生活,我总觉得那些生活在“有趣”中的人应该是幸福的,而这些幸福的人的生活则应该如我想象般地完美,可每当我想方设法地进入这些生活,企图寻找关于幸福和完美的答案的时候,你知道我找到是什么吗?缺失!同样是缺失,各种各样的缺失。
在我试图证明别人的生活比我幸福的时候,我只看到了他们的不幸,在各种各样徒有其表的幸福的掩盖下,每个人都生活在充满缺失的不幸之中,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我们为什么还要活着!我不明白,这个世界,它到底是怎么了!
有些事情就象一个谜,让人永远也参不透。
你说,如果一个女人,她一次洗了23双长短不一、颜色各异的袜子,11条内裤,8个胸罩,还有两件连体的黑色内衣,这到底是为什么呢?可能你会觉得我对这种事情感兴趣,有点儿不正常,但我的确就是对这件事感兴趣了,而且我也没觉得我有什么不正常。
那天,我在不经意间发现了一个阳台上挂满了这些东西,它们如五颜六色的旌旗般在风中招展,这对我来说,是一道触目惊心的风景,我无法抵挡它对我的诱惑。
我高高地抬头仰望,先分清了它们的类别,然后数清了它们的数量,然后我就想,这是为什么呢,它们的主人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她的生活又是什么样子的呢。
接下来的三天,我都把车停在她家的楼下,我违背了我那天酒后的誓言(这很正常,誓言都是很难实现的),因为我真的很想去她的家里看一看,这种愿望非常地强烈,让我无法抑制。我一直等在她家的楼下。
我老说我自己是最能熬夜的,因为我一向是昼伏夜出,过惯了夜生活,有一歌叫“让我一次爱个够”,刚一出来时我就和阿庆说:“这歌是给咱们写的。”那里面的歌词好象就是在说我们的生活:“我的黑夜比白天多,不要太早离开我,世界已经太寂寞,我不要这么过,让我一次爱个够……”,扯远了。
可那三天差点儿没给我熬死,那个房间每天都凌晨三、四点钟才关灯,有时候更晚,白天的时候就窗帘紧闭,闹得我也不知道里面有没有人,不敢冒然行动,只能坐在车里胡思乱想,漫不经心地揣摩她的生活:应该是一个年轻的女人;恐怕还没有结婚,因为阳台上那些东西都是女人的;可能还有点儿钱,最起码她比较讲究生活质量,因为从那些内衣的款式来说,绝不会是地摊上的便宜货,这方面可是我的特长,虽然我在楼下看不十分清楚,但十块钱三条的内裤和三十块钱一条甚至一百三十块钱一条的怎么能一样呢;嗯,还有……她每天睡得那么晚,白天一定在家睡觉,也就是说她不用工作,那天每天都在家里干什么?她又靠什么生活呢?而且,这些东西从我看见就已经挂了三天了,也不见她收,是忘了,还是……我想这些,挺无聊的吧。可还有更无聊的呢,一天,我忽然想到,应该带一个望远镜来,这样我就可以好好地研究一下阳台上的那些东西,你知道女人的内衣有许多讲究吗?你一定不知道,我相信许多女人也不知道,可我知道,如果我可以看得更清楚的话,我就知道她身材的高矮、胖瘦、丰满程度甚至生活品味,当然,这要看乳罩的形状和cup的大小、 内裤质地和腰身的高低还有丝袜的长短和透明程度等等等等,怎么说起这些来了,看来我是熬糊涂了。
第四天的时候,我带了一本罗素的书继续去守候我的无聊但执着的兴趣,必竟等待是漫长的,而无休止的胡思乱想难免走火入魔,不如沉心静气地和我们的先哲对一对话,罗素说:“寻求精神麻醉的人,无论采取那种方式,他都已失去了希望,只求默默无闻。在这种情况下,要说服他的首要之点是告诉他:幸福是值得争取的。
不幸的人和失眠的人一样,总是对此表示自豪,也许他们这种自豪与狐狸丢了尾巴时的感触是一样的,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医疗的方法便是向他们指出,怎样才能长出一条新尾巴。
我相信,如果人们看到了通向幸福的道路,就很少会有人再去存心选择不幸之路。“这个时候,电话铃响了。
“喂,你在哪儿呢?这两天怎么失踪了?”是阿庆。
“我……我在……”不知怎么,此时此刻,我突然觉得有个朋友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即使是一个象阿庆这样“不良”的朋友。
“喂,怎么了,怎么不说话。”“没怎么。”“干嘛呢?”“没干嘛。”“操,你丫怎么了,吞吞吐吐的。晚上一起耍会儿去怎么样,我有好多事儿要告诉你呢。”“行,一会儿我去接你。”挂上电话,我茫然地抬头看着那个挂满了东西的阳台,我是谁,我在这儿干什么,难道是在寻找通向幸福的道路吗,可是,它在哪里?而且,我是不是真的已经丢掉了自己的尾巴?如果是的话,那么,什么时候、怎样、我才能长出一条新的尾巴来呢!想到这,我不由自主地扭过头,向我的身后看去。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