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拜祭上苍,方可进见。”
叶飘零笑道:“寒秋之际,风云激动,湿气连绵,偶有雷电,此自然之至理也,何足异哉?孤数十年来,深深思慕诸葛丞相,宜速见之,诉我平生之愿。虽然跌伤,更显我心中之急也。”于是径投相府而来。这正是:求才心切还宜慎,立业功成万莫骄。毕竟后事如何,还是下回分解。
第一百二十九回 安居妙策成空话 济世雄才隐太虚
上回说到刘禅出降,君臣百姓拈香花、驱车驾迎接荆军入城。却有关兴、张苞、沮授、审配各引庄丁抬赵云避入相府,诸人望着诸葛亮与赵云昏睡至今,不知江山已换,神器已倾,思及家国之变,谁不痛断肝肠?人人号泣,个个悲啼。
天愁地惨之际,孔明正自朦朦胧胧,忽闻啼哭哀切之声,早把双目一睁,但见愁云惨淡,暮霭层层,云雾之中,上首站着三人,当心那人双耳垂肩,白面长臂,身后两人,左边那将赤面长须,右边那将豹头环眼,下首一个黑汉,扶定青龙刀,一员小将,牵着赤兔马。孔明急拜于地道:“主上与二位将军原来尚在?”
刘备泣道:“吾等非人,早死多时也。上帝怜我兄弟三人忠义,尽皆敕命为神。因知丞相操劳过度,身染重病,蒙上帝见怜,得来探望。”孔明珠泪滚滚而下道:“微臣愚鲁,难保基业,有负主上厚望,万死犹轻!”当下君臣将相相对痛哭一番,孔明道:“虽大势已定,汉祚已衰,臣不敢灰心丧气,愿拼尽平生之力,再图翻覆乾坤!愿主上神灵不昧,助臣一力。”
有关云长道:“丞相志在苍生,被羽失却青州,误了天下,以致丞相辛劳成疾,情实堪嗟!”当下将虎臂一招,风声大作,尽皆吹入孔明体内。却表相府之中,群臣啜泣之际,忽然孔明胸腹之间,几声响处,孔明幽幽醒转,道:“臣必使日月幽而复明,社稷危而复安,不负主上与二位将军所望!”
诸臣大惊,一齐拜下道:“丞相醒转,真社稷洪福也!”原来沮授颇通医道,见日前孔明尚自气息奄奄,今朝忽然红光满面,与近来大不相同,心下暗惊,一个念头在心中迸出,却不敢细想。家童端过水来,孔明喝了道:“国家之势如何?”众臣就哭告其事,道:“陛下正率众归降,引叶飘零入城,顷刻即到相府来也。”
孔明微叹一声道:“诸位稍待,容亮梳洗。”转入后堂。众人面面相觑,半晌孔明转出,依旧羽扇纶巾,身披鹤氅而出,道:“诸公休哭,亮已思得一计在此,必不教荆土如此反汉!”众臣忙问,孔明唤关兴道:“安国,汝前往投降,伺机保护隆武脱离荆军掌握。”关兴引命去了。
孔明又出一锦囊,置于赵云衣袋之中道:“万一此计不成,锦囊中尚有长远复国之策,子龙勇盖天下,必不被荆王所害。不论何事,公等需嘱托子龙,教好生保重,纵然苟延性命,亦绝不可轻生自弃,此为社稷大事,公等万需转告子龙。”诸臣一听,知孔明已有死意,复又哀伤起来。
孔明道:“国难当头,哭死何益?诸公可将速将厅门换成铁制,大开相府之门,只待叶飘零来到,随我请见,如此如此。”众臣一一领命,各自布置。日头偏西之际,叶飘零、庞统、清儿、陈到安抚城中已毕,引数十骑携了重礼到得门前,不敢擅自入内,立在府门之外告道:“丞相安健否?”
有小童出门道:“家主偶染小恙,不能起身,请大王入府相见。”叶飘零叹道:“丞相为国操劳,举世钦佩。”遂与诸人跨步入内,小童当先引路,往大厅行来。遥见厅中,孔明手扶折扇,坐于席上,虽然憔悴,依旧风度偏偏。叶飘零诸人入得厅中,一齐施礼,只听得孔明一声轻呼:“拿下!”砰的一下大门关上,将数十名护卫尽皆隔在门外,孔明身后涌出一彪人来。
叶飘零慌道:“吾等虽至,全无相害之心,丞相乃当世高人,岂能以如此诡谲之计赚我?”孔明道:“彼此敌国,不得不为。亮不敢就此谋害大王,愿借大王身躯一用,过后自当奉还。”叶飘零变色道:“他物可借,身躯安可借乎?”一时之间,神驰想象,误入歧途,竟以为这一生崇敬之人另有嗜好,陡然只觉天旋地转,头晕目眩。清儿、陈到大怒,刀剑奋舞,便要向前,陡然之间,风声响处,厅顶一张大渔网张开落了下来,庞统、陈到尽被罩住。
独有清儿见情势危急,陡地抛去双剑,蹂身急上,早拉住叶飘零,就地十八滚,有如狸跃蛇行,已到厅门之侧,砰的一下,叶飘零重重撞在铁门之上,顿时晕倒。
清儿忙欲救时,众人一齐拥到,清儿跃起,裙中夹腿,踢倒两人,一道红光就地滚过去,忽地纵出,扑向孔明。眼见得手,忽然闪过一人,横矛一挡,清儿往矛上一搭,但觉那人力大无穷,不由自主被推着往后摔出,方欲跃起,早被诸人就揭渔网罩住,绳牵索缚,生擒活捉。败清儿者,乃张苞也。庞统叹道:“孔明兄,吾主一番好意,但愿兄能以苍生为念,辅佐明君,早定天下。今大势早定,燕汉欲成一统之业,难于登天,兄何故一意孤行,逆天而作。”
孔明叹道:“士元休怪,亮早受昭烈托孤之重,不敢不尽心相报。”将叶飘零救醒。飘零见四人尽数遭擒,急叫道:“丞相,吾有一言,当面相告,乞退左右。”孔明将折扇一摇,众人散去,厅中只剩两人。孔明道:“今日出此下策,实是情非得已,万望大王海涵。”
叶飘零道:“丞相智谋,扬名千载,忠烈节操,更为后世所敬。飘零不才,深慕丞相所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不想今生果真能见丞相尊严,大慰平生,虽然万死,亦无憾矣!吾有一言相告,万乞丞相勿得泄于人前。”孔明道:“不知大王所指何事?”
叶飘零道:“与丞相相交十数年,丞相可知我父母何人,家乡何处?”孔明道:“闻大王年方十五之际,居江陵救民起家,与各路诸侯分庭抗礼,至于身世,其实不知。”叶飘零道:“吾非生于当代,乃后世之人也。”只一句话说得孔明瞠目结舌,道:“何为后世之人?”
叶飘零原知此事非一语可以道明,当下原原本本从自然之变说起,一直讲到时空理论,又将当日人工降雨之事,雷火弹药之实,尽皆禀告,只教孔明如醉如痴,一时之间,似乎来到了生平未至之处,人间罕见之乡。叶飘零又将三国史志,全然告知。良久,孔明方道:“大王既非本世之人,来此何干?”
叶飘零道:“今日丞相与我实非人间,此间俱乃虚幻之事。现实之中,于丞相尚是初平元年,于吾却为一千八百一十三年之后,举凡征战,实游戏耳。至于吾在游戏中尝尽离别之苦,遍识苍生之痛,却非当日初衷,只是陷溺已深,终难自拔,任他前方千难百险,亦不得不为也。”孔明是大智大慧之时,陡地里得知千年史迹,不由得也转不过弯来,道:“大王既知陷溺不该,当初何苦轻易踏入?”
叶飘零道:“丞相有所不知,吾所处之世,逢官法纪松弛,遇民规矩严谨,朝纲败坏,遍地豺狼,庙堂之上,朽木为官,殿陛之间,禽兽食禄。狼心狗肺之辈,滚滚于道,媚骨奴颜之徒,充塞市朝,但觅色求金,寻欢作乐,欺上瞒下,结党营私,虚报政绩,粉饰太平,全不顾亿万田间之士,多遭欺辱,多少无业游民,奔波生计。外侮贼心不死,终日虎视中原,尤以东洋为甚,近日尚于长安深入吾国境内寻衅,可怜我天朝大国不敢还手,但求愚民之智,息事宁人。飘零空有报国之心,无安邦之力,徒怀安民之志,少济世之才。故虚拟此间,携妻来到,聊表悲天悯人之意,实不脱”意淫‘二字也。“
孔明道:“吾观君亦世之雄才,文武兼备,凡事总在人为,岂能妄自菲薄,不试而退?”叶飘零叹道:“飘零非谦逊之人,素来自视甚高,大抵不脱书生意气,势难忍辱负重,困顿半生,刚而犯上,宁折不弯,孤穷之辈,欲求自保尚不可得,然教飘零目睹世间怪状而缄默不言,毋宁死也,故退而求其次,混迹于此。吾知丞相忠义之士,决非投降之人,伏愿丞相,勿要自贬意淫之人,与飘零同列。此间诸事,皆不牵涉丞相真人,愿世间战乱,飘零自定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