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广与杨素伫马河边,向对岸观望。身后,二十万大军已陆续到达。两军都是忙乱的情景,南岸隋军忙于安营扎寨,北岸突厥军忙于整备遣返的车辆。
北岸,达头在门旗下,也在窥视南岸。大将莫罕建议:“大王,趁隋军立足未稳,我带五千铁骑过河冲它一下,至少狠狠咬上一口。”
“不妥,”达头指点着说,“隋军尽管初到,忙于扎营,但队列有序,忙而不乱,这显然是一支训练有素的队伍,杨广不可轻视。”
南岸,杨素也在打这个算盘:“殿下,胡贼忙于装车,各营纷乱如麻,何不派几千精锐骑兵,过河猛冲一下,折折敌人锐气,显显我军威风。”
“不可,”杨广也曾有此打算,“你看,敌中军营帐坚如盘石,纹丝不动,说明达头早有准备。且胡贼木栅围营,有障可守,不需出兵应战,只要乱箭齐发,我军必定吃亏,赔本的生意不能做。”
“那么,殿下就静等汉王抄胡贼后路才开战吗?”
“也不尽然,本宫自有打算。”杨广暂不说破。
夜,肆虐了一天的北风停息了,但是天气奇冷。两岸敌对二军,都挂起了灯笼,巡夜军士梆声不断,战岗的哨兵怀抱刀枪冻得缩颈藏头。隋军大营后部,一支三千人的骑兵正悄悄出发,为首两员大将,乃韩擒虎、贺若弼,他二人在马上向杨广拱手施礼:“请殿下放心,末将一定不负厚望。”
“本宫静候佳音。”杨广目送突袭队离开。
这支奇兵直插西南,行出约五里路,从上游过无定河,向突厥大营西北翼悄然接近。待看清营帐灯火,韩、贺二将发一声喊,三千铁骑如山洪暴发猛冲过去。突厥军措手不及,仓促迎战时,隋军已突破木栅,杀入营中。三千铁骑纵横驰骋,恣意砍杀,足有半个时辰之久了。
贺若弼知会韩擒虎:“韩将军,殿下意图业已实现,可以收兵了。”
韩擒虎正杀得性起:“已经得手,胡贼无力抵抗,何不扩大战果。”他又向纵深冲杀过去。
突厥军第二道营栅内乱箭齐发,隋军为骑兵目标大,立刻有十数骑中箭倒地。
贺若弼见状忙传将令:“全军回撤。”
锣声响起,隋军退走,然而一支突厥骑兵竟追击过来,隋军只得且战且退。
南岸,杨广、杨素在高坡之上观战,见敌之西北翼已乱,甚感欣慰:“好,二将得手了!”
杨素也觉兴奋:“这是给达头的当头一棒!”
二人正自得意,自己大营东北角突然发生混乱,喊杀声震耳欲聋。
杨广猛然大悟:“不好!想不到达头也如法炮制。”
莫罕的五千铁骑已突入隋军大营,转眼间杀伤隋军无数。隋军东北翼乃副将长孙成营地,他虽年仅三旬,但却临危不乱、处变不惊,立即组织起有效抵抗,用拒马等很快设成一道防线,使敌之骑兵难以插入纵深。又调集强弓硬弩弓箭手,箭发如飞蝗骤雨,遏止了突厥军的攻势。这时,杨广调集的队伍即将包抄过来,莫罕一见形势逆转,不敢恋战,旋风般退出战场,返回北岸大营。
这一夜,双方分别偷袭了对方,突厥军死伤近千,隋军损失约八百,可说是基本扯平。这一仗使双方都认识到,对手绝非平庸之辈,谁想战胜谁都不是轻而易举的。因而,双方都在期待着在前后夹击合围中取胜。
当红日跃上青空,满天阴霾尽扫,阳光亮丽,寒意稍减,双方都忙于战后的善后处理,埋葬尸体,救治伤员,修补营栅。
杨广站在辕门口,望着突厥大军营帐出神,任凭冷风侵袭,久久伫立不动。
王义来到身后:“殿下,该进早餐了,这样会着凉生病的。”
杨广不语,仍在沉思。
杨素也来催促:“殿下,饭菜已温过几次,无论战事如何,早饭总是要吃的。”
杨广如若网闻,过了片刻,忽然向杨素提问:“达头既然也想到劫营,会不会也派兵抄我军的后路呢?”
这一问使杨素恍然大悟:“殿下所虑极是。”
“那么,我们即该有所防备才是。”
杨素不愧为久经沙场的老将:“立即派出一支两万人的骑兵,在我军背后隐蔽设伏,敌人如若从背部偷袭,就打他个措手不及。”
“是个好主意。”杨广还有深远的考虑,“我拟派贺若弼率五千骑军,暗中赶赴汉王战场,协助他尽快消灭巴闷贼军,也好早日实现前后合击。”
“殿下布署万无一失,设伏的两万人马就由韩擒虎指挥。”
杨广的眉头这才舒展开来。可是他哪里知道,汉王杨谅另有打算,根本未按他的意图实施作战。黑泥铺战场,如今完全是另一个样子。只因杨谅有意贻误战机,而杨广寄与厚望的李渊也心怀异志,几乎使这个意气扬扬的太子陷入极其险恶的处境中。
第十九章 用计舍力集
炊烟袅袅,鸡鸣犬吠。挂着鼻涕的孩子们,在村头叽叽嘎嘎地嬉戏,粗壮结实的庄稼汉,三三两两到井台悠闲地担水。这就是黑泥铺清晨的写照,没有一丝战争的阴影。这个无定河边的小村落该是多么宁静,与二百里外的舍力集,俨然两个天地。
隋军二十万扎营村外,一队隋军巡逻兵从河堤上走过。北岸的突厥哨兵不在意地看着南岸,有时彼此还吹个口哨做个手势,完全是看不出敌意的和平相处。
汉王杨谅下榻在村内最富有的一户财主家,红日临窗,他拥着财主家小姐犹在高卧。
史万岁风风火火闯到窗下:“王爷,王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