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县城内,各大街头巷尾的茶馆一向是最热闹的地方,贩夫走卒、引车卖浆者,走在路上,闲来无事渴了饿了,进茶馆歇一歇脚,叫上一壶粗茶,同进店叫卖的小贩们买几碟茶果,便可以同邻桌认识的不认识的人闲话唠嗑上一下午。若是遇到什么大事发生,那茶馆的生意更是火热,便是不喝茶的百姓都会来凑上一脚,听听热闹和八卦,有时候椅子坐不下了,站着听人议论也行。
近日茶馆的生意便大多都是这种人多得挤不下地儿的情况,原是一则骇然听闻的消息传到了乐县。十月的时候,原本两月前在蕲州起事造反的叛军竟然连克蕲水,那叛军头领徐寿真自称为帝,如今在蕲水建国,国号为大梁!平头老百姓虽然也莫不吃惊这所谓大梁的消息,但更多是议论这乱军头领徐寿真是什么来头。
有一走南闯北的商贩神情中颇为与有荣焉,他道:“那叛军头领徐寿真我晓得!原跟我一样,是叛卖土布的小商贩,没想到如今我还是个买布的,他竟然成了皇帝大老爷了!”
周围人不信,有人嘘他,“说的跟真的一样,人家当皇帝的人怎么可能是我们这种平头老百姓能见到的?”
那商贩见人不信他,急了,“他是蕲州罗田县人,同我是老乡,真的,我还见过他几次呢!”
有人不信,也有围观的人相信,好奇问道:“那叛军头领徐寿真是个什么样的人?是不是有三头六臂,一看就跟咱们普通老百姓不一样?”
“是呀是呀,这人是不是出生的时候还跟唱戏的说的一样,有啥祥瑞,比如他娘怀胎两年才生下他,或者是有祥云降世,有没有,快跟我们说说!”
“来来来,仁兄,这是我刚点的茶果和清茶,您边喝边说!”
那商贩见这么多人捧场,不禁虚荣心膨胀得很,得意洋洋道:“倒是没有三头六臂,但是瞧着确实就是跟咱普通人不一样,此人啊,身长七尺,相貌堂堂,雄壮魁梧得很,且经常见义勇为,锄奸惩恶,因而身后总跟着一班弟兄,乡野间无人敢惹,乃一真壮士也。”
“那人家如今都飞黄腾达了,据说手下有好几十万兵呢,没准真能打到大都去,将头上的皇帝拽下去,自己坐上皇位呢!你要不要也去讨个官位当当?”后面的话说得小声,但不妨碍围观的大伙都听到了。
“就是,布商,以你们的老乡交情,说不定你去投靠人家,还能混得一个小官当当,到时候岂不是吃香的喝辣的!”
那布贩子却是清醒得很,别看他在这吹嘘自己同那乱军头领多熟,其实不过是同一个县出来的,听闻过他的事迹罢了,哪来的什么深厚交情,再说谁都知道这造反是把脑袋栓在裤腰带上的事儿,他哪敢去呀,因此面对围观众人的怂恿也只打哈哈敷衍过去。
朝廷大事只能是平头老百姓的饭后谈资,总归这造反称帝的事情过于遥远,连谈资都显得轻描淡写,但另一件事关百姓自身利益的消息,却是让人们痛骂不已的同时,担忧不已,那就是盐价的攀升。
“这个月的盐价越来越夸张了,过去一斤盐二十斤米的价格,现在竟然足足翻了五倍,喊到了上百斤米的价格!”
“这些该死的盐贩子,怎么不去抢钱!”
有人有点门路,知道一些消息,“也不能全怪那些盐贩子,听说是上头又征了盐税,还把盐引的价格翻倍了,这盐引的价格翻倍,盐贩子的成本就翻倍了,再加上如今闹打战了,运盐不易,这卖到咱老百姓手里的盐自然价格就高了……”
“这肉可以不吃,可这盐可是一顿不吃身体就没力气啊,这可咋办呀!”
“只能咱自个勒紧裤腰带囤一些盐在家里了,要不然这战再打下去,盐只会越来越贵!”
“现在卖盐的店都没货了,就算手里头有钱,也不知道上哪里买去,忒是气人!”
听说西北边的蕲水县有人称帝了,这囤盐的风潮便愈演愈烈,甚至造成了哄抢的局面,这闹剧连在书院种田的谢时都知道了,起因便是他在食堂后厨同吴平讨论菜色,秋冬季节到了,谢时打算将食堂的菜色更换一轮,增加滋补热腾的菜色。吴平随口抱怨了一句,如今盐价暴涨的事情。
谢时嘴上说着我惜命我是佛系玩家,然而实际上,除了忙活试验田和食堂的事情外,一直暗戳戳关注韩伋那边的情况,一听到如今乐县乃至周围各县都有盐价虚高的苗头,自然担忧,回去静静思考了一下午,下了决定,找上了岑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