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凤林早就明白牛家山的故意做作,勉强压住心内的愤愤,脸上努力挤出一丝笑容:“牛旅长太客气了,大中午的打扰牛旅长,真是不好意思,可是现在得到一个情报,我觉得很重要,所以就急忙来向旅长汇报。”
牛家山故作惊异的样子:“什么紧急情报能让李专员这么看重?莫非蒋委员长又有什么重要谕旨?”
李凤林不理会牛家山的嘲讽,对牛家山说道:“牛旅长,我今天得到情报,最近津渡河分区的八路军要有大动作,尤其是对于我们独立旅准备搞策反,哦,就是共产党说的统战。”
牛家山哈哈笑道:“策反我的独立旅?笑话!独立旅这几千部队都是跟随我十来年的老兄弟,有谁会反对我?李专员,我看你是咸吃萝卜淡操心吧!”
李凤林极力忍住屈辱和愤恨,耐心的进一步解释:“牛旅长,你是不知道共产党蛊惑人的力量,有好多对党国一贯忠诚的部队都被共产党蛊惑策反了,我们不得不防呀!根据情报,八路军津渡河分区政治委员金岩这几天就在我们驻地周围活动,牛旅长,我们得早作准备呀!”
牛家山心里一动,八路军到了我的辖区了?我怎么还没接到情报,警卫连这批饭桶,参谋处也都是吃闲饭的笨蛋!看来必须做好布置。心内只是一闪念,表面上还是大大咧咧的说道:“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一个白面书生吗!他还能掀起多大的浪头来。李专员,我看你还是管好你的行政公署吧,军事上的事你少操心!没什么事,我还要到下面看看,不送了。”
李凤林怏怏而去。
李凤林的情报没错,金岩确实就在大王庄。
由于上次牛家山部两个团袭击柳河县游击中队,使八路军受到很大损失,津渡河分区认为牛家山的独立旅不容忽视,必须加强统战工作,确保这支部队别跑到日本人哪里去,给分区的军事形势造成失衡状态。战斗进行中,分区参谋长闻敏学就找到牛家山联系沟通,牛家山却矢口否认,由此可见牛家山的工作很难做,为此分区决定从独立旅的下面入手,先做好底层下级军官和士兵们的工作,逐步影响牛家山,确保这支队伍能够抗日、至少不会阻挠八路军抗日,国军下层军官士兵大都是穷苦出身,工作起来还好做些。
统战工作是金岩的拿手好戏,作为燕京大学的高材生,金岩早就具有出色的演讲宣传能力,他的话很有一定的煽动性,所以来大王庄做统战工作,金岩主动请缨,由迟晓文带着一个警卫班保护,亲自带着政治部的几个干部就来了。
此时,在大王庄镇子南部牛家山独立旅的一个连部里,金岩正在宣传发动做工作,听众是这个连的连长和二十几个士兵。
金岩将自己的语言艺术发挥的淋漓尽致,从士兵家庭出身谈到国家危机形势,从贫富的根源讲到争取新生活的途径,深入浅出,极富感染力的话语讲的这个连的官兵们忍不住掉出了泪水,甚至个别士兵哭得泣不成声。
连长哽咽着对金岩说道:“金政委,你说的都是我们心里的话呀!弟兄们都是穷苦出身,谁没受过地主老财的欺负?你说的道理我们也想过,可没敢说,队伍里规矩大,谁说谁没命呀!我们也不愿意打你们八路军呀,都知道你们是真正打鬼子的,可没办法,长官命令不敢不听。今天听你说了,我们才知道我们也是中国人,还能自己决定自己的事,没说的,以后我们绝对听金政委的,中国人不打中国人,坚决打日本鬼子,你就看我们怎么做吧!”
从连部出来已经傍晚六点多钟,正值初秋,天还很长,金岩舒展了一下疲惫的身体,对迟晓文道:“怎么样,晓文?今天我们还有什么工作吗?。”
迟晓文开玩笑的说道:“政委,不是说晚上还要到旅部警卫连吗?怎么您累了,要不晚上不去了?”
金岩正色道:“对了,你要不提醒我还真忘了,那我们抓紧吃点东西,晚上去警卫连。”
迟晓文见金岩当真了,忙改口说道:“不是,政委,和独立旅警卫连约的是明天,今天我们没别的工作了。这不,晚上已经订好了,到我们内线那里安排您吃点东西,赶紧休息吧,这几天可把您累坏了。”
金岩听后一笑:“也是,这几天我真有些忙糊涂了,好吧,听你的,今天就到这里,休息!”
于是,一行人就在大王庄镇子西部的内线——“周记烧锅铺”歇息了。
九月平原的夜色似乎格外美丽,小镇被一片玉米大豆所包围笼罩,远远望去一望无际。玉米已经到了快要收割的季节,沉甸甸的果实歪扭着躯体,伴随着夜风中的秸秆轻轻的抖动,不时还发出飒飒的声音。镇子很小很破旧,只有少少的一片低矮的平房,被无边无际的秋色包围着,显得很是静寂,还略有一丝恬淡的感觉,唯有镇子里唯一的二层建筑杏花村酒楼的酒梢子显得格外高,向人们展示这里曾经的繁荣。
正是九月月尽的时候,月亮早已躲在云后,静寂的夜空略有几颗星,映的镇子的街巷朦朦胧胧。
在骚客文人的眼中,这正是思绪如潮、灵感大发的创作时刻,在农夫手工业者的眼里,这正是劳累一天解乏休息的时间,可在刺客的心目中,这也是完成偷袭刺杀任务最佳的时机。
尽管承受了牛家山的冷嘲热讽和刻意刁难,李凤林忠于职守的积极性还是没有打消。虽然在牛家山的压抑下,自己在平原行政公署没有什么实权,可毕竟也是息烽青年干部训练班里选出来的高材生(奇*书*网。整*理*提*供),尤其是李凤林对于党国的忠诚一刻没变,所以,李凤林还是要自己单独行动,想要捕获金岩,解除共产党对独立旅的统战和策反。
此刻,在大王庄镇西部“周记烧锅铺”周围的小巷里,潜伏着四五个身着黑衣、操着驳壳枪的汉子,这就是李凤林遣出的行动人员,目的就是俘获金岩,引起国军平原独立旅旅长牛家山和八路军津渡河分区司令员常山的矛盾,使两家形成仇恨,然后李凤林可以借助两家的矛盾上下其手,达成自己的目的。
劳累了一天,金岩在“周记烧锅铺”里简单吃了一点,就昏昏睡去了。几天来的平静也使迟晓文精神有些懈怠,只是按照惯例安排了两个战士警戒,自己也来到金岩休息的外屋歇息了——住在金岩外屋,是出发前常山刻意单独对迟晓文交待的,就怕迟晓文大大咧咧、疏忽大意对金岩保护不够。应该说,这几天迟晓文的态度还是很敬业的,一直按照常山的要求去做,简直快成了金岩的跟屁虫了,有时惹得金岩都烦了,迟晓文也亦步亦趋的紧跟着,弄得金岩哭笑不得。
连续劳累了几天时间,大家都感觉很累,尤其是几天的平安无事使大家精神稍微都放松了下来,片刻工夫,金岩就进入了梦乡,迟晓文和他的警卫排也大都沉沉睡去。
深夜时分正是人们一天中最为困乏的时候,此时的金岩、迟晓文酣然蒙中,就连负责警戒的两个警卫排战士也大脑麻痹,昏昏欲睡。
李凤林派出的黑衣汉子也是偷袭、刺杀多年的老手了,潜伏的几个小时,等的就是这个时间,时机一到迅速展开行动。
悄悄翻进铺子里,先是两个警卫被解决掉了,然后警卫班的战士迅速被解决了战斗力,金岩的保护屏障仅剩下迟晓文这一道关口了。
迟晓文随樊雨天闯荡多年,警觉还是相当灵敏的。不过由于几天来的平静,迟晓文一直紧绷着的神经还是放松了一些,对今天遭受的袭击仍是准备不足,在李凤林派遣的偷袭人员进屋的时刻迟晓文只是作出了常规的动作——开枪干掉了首先进屋的两个偷袭者,然后滚进里屋金岩的房间,以保护他们的政治委员——可惜已经晚了,偷袭人早已分出两个主力从小窗进入金岩房间,待迟晓文进入房间,金岩已经被来人俘获。
金岩此刻忽然产生一种酸楚的感觉,真是“百无一用是书生”呀,口里讲的头头是道,真正动起手来,还不如贩夫走卒之类,自己手里的枪是干什么用的,为什么敌人一进门来就被解决?还影响了同志们的行动,金岩懊悔得恨不得去死。可如今已是想死都不容易,只能认命了。
迟晓文已经气急败坏了,保护政委的命令是常山交待的,如今政委被擒,警卫班弟兄们都被解决,自己这个警卫排长还怎么向司令员常山交待?于是,迟晓文双枪在手,意图冲进里屋,和偷袭者拼个鱼死网破。
此时,是“周记烧锅铺”老板——这名老地下工作者阻拦住了迟晓文,他只告诉迟晓文:政委已经被捕,需要尽快通知司令员,不然消息都没法传出去。
迟晓文听后努力抑制住自己的愤慨,单人独骑冲出大王庄,在策马狂奔的时候,迟晓文看到一串子弹击中了“周记烧锅铺”老板的胸膛进而缓缓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