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茶舍里的人进进出出,最后,除开这个男人外,还有一些人进来坐了下来。
坐在东南角桌上的是一家人,一个中等身材、书生模样的人还带着家眷,有个七八岁的孩童拿着风车在茶舍里跑闹,惹得奥云塔娜三岁的儿子腾格尔眼睛一直随着他转。书生模样的人跟前儿,一个仆役刚放下推着放着杂物的小推车,另一个仆役紧紧背着个包袱,坐在板凳上也不肯放下。
书生的妻子则眉清目秀的,看上去亲切友好,眼睛一直围着那个孩童转,露出微微的笑意。
坐东北角桌上的是两个商人打扮的兄弟,像是哪个铺子里的掌柜,大约三四十岁,皮肤白皙相貌周正,两人都穿了件看不清颜色、灰不灰蓝不蓝的茧绸直裰,扎着腰带,虽然一脸的风尘仆仆,却仍然显得干净利索。
西南那张桌上的是三个二十出头的男人,都穿着青面的布衣裳,扎着腰带,散坐在茶舍的条凳上,大声呼喝掌柜的给他们准备茶水、酒菜,看上去,像是走单帮、扛活的。
不知不觉间,这几桌人就对奥云塔娜她们形成了包围之势。
有个警醒些的侍卫猝然贴近了奥云塔娜,小声说道:“夫人,这些人里面有练家子。”
这些人是冲他们来的吗?奥云塔娜还没有想过来要如何应对之前,却发现儿子腾格尔已经不在茶舍里了,侍女见她慌乱寻找的神色,还没在意,笑着说道:“刚才少爷还在这玩呢,特木尔跟着他的,夫人不用担心。”
在草原上也是,夫人的眼睛也是一刻都不肯离开少爷,其实小孩子就是要跑跑跳跳才更健康。
虽然对夫人的大惊小怪不以为然,侍女也没有把这事放在心上,但看到奥云塔娜的神色,还是象征性地往门外走,准备去看看。
她还没走到门口,特木尔跑进了茶舍,一把将她推开,喘着粗气,跑到奥云塔娜跟前,大声说:“夫人,少爷——少爷被那家小孩带着跑没了。”他手指着书生模样的那桌直嚷。
特木尔专门看着儿子,竟然还会看丢了,而且,还是被一个小男孩带没的?奥云塔娜听得心里“咯噔”一下。
他们说的都是蒙古话,书生他们想是根本没听懂,一脸懵懂的样子看着冲他们大喊大叫的特木尔。
她强定心神,站起身,走到书生他们的跟前,施了个礼:“这位先生,劳烦唤下你家小儿可好?我儿子想是看他转风车玩得高兴,跟着跑开了,还请先生叫他们回来,免得两个小孩跑远了,这毕竟是在路上,人来人往的,也不安全。”
那书生见奥云塔娜说得一口流利的汉语,露出诧异之色:“我才成亲不到一年,哪来的儿子?夫人,您认错了吧?”
“没有?刚才那个转风车的小孩?”
“哪个小孩?噢,你说那个小男孩呀,他不是我儿子,我也不知道他是哪儿来的,先前还以为是店家的呢。”书生回答得不紧不慢,还转过头去问他身边的女人,“那孩子是不是店家的?”
他的妻子唯唯诺诺看了书生一眼,书生的脚在桌子下面压了下她的脚面,她连忙拼命点头:“夫人,你是没注意吧,那男孩刚才和我们前后脚跑进来,我看着喜人也瞅了几眼,好像他们刚才出门去了,你快去找孩子吧,那男孩不是我们的,别是拐子来带你家孩子,这路上,听说丢了好几个孩子……”
奥云塔娜更觉得事情严重,她从前虽然在中原待过,但那会儿她是当人质,就是在府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并不知道人心叵测。
在草原上,哪儿会有什么拐小孩的事情,就是谁家孩子跑丢了,一准有人给送回来。
奥云塔娜急得连忙让侍卫们出门去找,她和一个侍女留在茶舍里等,担心万一人都出去了,腾格尔回来,看不见她会哭。
丈夫阿古达木失踪的那会儿,她心急火燎,不顾哥哥阿鲁台的劝阻,执意到中原来寻,因为不想腾格尔年幼失怙。而今,儿子被拐,更令她心急如焚,阿古达木是她的天,腾格尔就是她的命啊。
她觉得脚下都在打飘,头晕目眩起来,用手支在桌上撑住身子,她对侍卫们吼道:“快,你们都快去找,一定要把他找回来!”
奥云塔娜正觉得气短胸闷,东北角桌上年长一些的那个掌柜笑着走了过来,笑容和气地朝着她拱了拱手:“这位夫人,我们兄弟是行商之人,交面颇广,刚才听您说丢了孩子,不如您给点酬金,我们找人帮您寻上一寻?”
奥云塔娜只是因为生活的环境单纯所以没什么防人之心,并非傻子,她看了看旁边几张桌上因为侍卫们离开,目光已经有些虎视眈眈的众人,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感激地笑道:“你们肯帮忙?太好啦,如果能够寻回小儿,我身上的财物,尽管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