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人情世故,从前顾茫是一点即通,现在却懵懂无知,反而要墨熄跟他解释。kenyuedu
墨熄道:“很简单,慕容凰对慕容楚衣而言,亦是师,亦是姐。慕容凰名义上虽称之为弟,却待他如若己出,将他看得犹如自己儿子一般重要,她嫁入岳府时,还特意禀请君上让慕容楚衣相陪。这也是慕容楚衣为何会住在岳家的缘由。”
顾茫点头如捣蒜:“懂了,也就是说小白鸟和小龙女,说起来舅舅和外甥,其实更像是大哥和弟弟。”
“不错。”墨熄道,“对于慕容楚衣而言,慕容凰是他的恩人,她在世时,慕容楚衣与她朝夕为伴,承习她道,对她敬爱有加。他自然希望她得到一个极好的归宿,可岳钧天那个人……”
墨熄抿了抿唇,并不愿再多对此人做出评价。
顾茫却了然道:“是个坏人。”
墨熄道:“岳钧天在感情上的名誉当时不算太好。慕容凰与他是早年间两方父母指腹,早有婚约。但岳钧天生性风流,十六岁时便因与琴女授受成孕,纳之为妾,育有一子。”
“真厉害。”顾茫喃喃道,“这是还没和慕容凰成亲,就已经有妾了,不但有妾,还有孩子了。”
琢磨一番,又问:“那孩子就是江夜雪吗?”
“……嗯。”墨熄不爱谈论男女之事,多少有些尴尬,“是他。”
顾茫道:“那我就明白小龙女为什么不喜欢江夜雪了。岳钧天娶了两个媳妇,慕容楚衣是正室慕容凰的弟弟,是站在正室那一边的,江夜雪却是妾室的儿子,是站在小妾那一边的。”
墨熄并不想讨论妻妾问题,垂了睫毛轻咳一声道,“……是。此类事情在贵胄中虽并不稀奇,但就像你说的,慕容楚衣敬重自己的义姐,他对这门亲事其实非常不满。加上岳钧天天性风流,时常惹得慕容凰伤心恼怒……所以对于这个骨子里淌了一半岳钧天血液的外甥,慕容楚衣的心情一直就很复杂。”
说到这里,墨熄又斟了两盏热茶,推到顾茫手边一杯,自己捧了另一杯。
顾茫怔怔地:“我不太懂……就算小白鸟身上有一半他不喜欢的人的血,但至少是他姐姐的孩子,有句话不是说得好,叫爱屋及乌吗?为什么他姐姐疼爱的人,他却不喜欢呢?”
“因为他觉得他姐姐并不幸福。他认为这个孩子的诞生,本就是错上加错。”
茶水的蒸汽氤氲袅袅,像是此刻谈及的旧时恩怨。
“但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
顾茫问:“是什么?”
墨熄道:“慕容凰难产并非无缘无故,她嫁入岳家之后,时常与岳钧天争吵,以致郁愁不散。到了分娩那日,又遇到了岳钧天在外头惹上的一个女子前来府上闹事,言语污秽难听,慕容凰本就极度崩溃虚弱,被这样一闹,愈发气血交悴,最终心如死灰,撒手人寰。”
顾茫一惊,低低“啊”了一声。
墨熄叹了口气:“所以你看,一个错误的因,结下一个错误的果,最后带走了慕容楚衣在世上最重要的人。这么多年过去了,慕容楚衣始终对这件事无法释怀。他如今是炼器大师了,岳钧天几次欲与他融冰,都因为这段过节被他拒之千里之外,至于岳辰晴,慕容楚衣也一直不知该如何面对。”顿了顿,又说道,“他们家的事,差不多就是这样了。”
顾茫还是无法消化这么复杂的情感,他湛蓝的眼睛里笼着一层迷茫,半晌,疑惑道:“可是慕容凰的死,也不能怪岳辰晴啊,他那时候还只是一个孩子……”
墨熄道:“慕容楚衣心里应当一直很清楚此事与岳辰晴无关,但清楚与释怀,从来都是两件事情。”
顾茫摸着下巴喃喃着重复:“清楚和释怀,从来都是两件事情……”他眼里闪过一丝怔忡,“这话听着怎么有些耳熟?”
“以前你跟我说的。”
顾茫惊奇道:“是吗?那我真厉害。”
墨熄:“…………”
看着他喜滋滋颇有些自我满足的样子,墨熄打算不告诉他,其实这一段关于慕容楚衣的情绪拆析,差不多全是顾茫当年与墨熄说道的。
人心至为复杂,他从前不懂。人与人之间的爱恨情仇他更是窥不破,是顾茫细细地说给他听,告诉他为什么会爱,为什么又会恨。
墨熄记得当时顾茫双手枕臂,躺在河滩边跟自己闲聊这事时,还提过江夜雪。
顾茫那时候啐了嘴里叼着的狗尾巴草,真心实意地感慨道:“江夜雪这人不容易啊。他居然能把清楚和释怀做到合二为一。你看,慕容楚衣因为义姐的事情,那么多年还在对岳辰晴冷眼相待。江夜雪的阿娘也去了,他却没有和这两个人置气,他看得开,反而待二人都客客气气……啧啧啧,佛啊。换成我指不定就变态了。”
墨熄侧着脸,看着躺在自己身边看星星的青年,眼神很温柔。
他知道顾茫不会的,哪怕把顾茫换到江夜雪的位置,顾茫也会将释然,也会不迁怒,不株连,好好地对待其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