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我被一个柔缓的声音叫醒,我揉揉眼睑,才发现自己已经昏昏沉沉在轿子里睡了一上午,这会儿该是到了宫里。我乏力地掀开轿帘,两排整齐的人齐刷刷跪在烈烈日头之下,华服烁彩纷呈,异常明艳。我抬眼看了一眼天际,无云穹空泛着银银的白,阳光刺得人不敢睁眼。
这里……就是皇宫了?
我醒醒神,对着跪在轿前的人道,“你们在跪我吗?”
周遭鸦雀无声,跪着的人将头埋得更深,顿然让我感受到了宫闱压抑肃冷的气氛。
“娘娘吉祥。奴才们都是太后赐给准皇后您的,这里是为您新建的惠芳宫,奴才们见您到了都按规矩在行大礼,可娘娘您没有下轿,谁也不敢打扰。”刚刚叫醒我的轻柔声音徐徐道。
我四下一看,看向那个正站立轿前的轻柔声音的丫头。她一身清爽的缥色锦衣,梳着宫女的低冠髻,约莫十七八岁的年纪,长相机灵乖巧,让我颇有好感。
我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元秋。”元秋低头一笑,恭恭敬敬回答。
我点点头,支撑着乏力的身子,缓缓下轿,一旁的陪嫁丫鬟怜冬立刻将我扶了住,元秋也忙跟了上来。我仰脸,这才将正对着的檐牙高啄、雕碧堂皇的宫殿轮廓一览,那暗红金镶的牌匾上“惠芳宫”三个大字距离千尺尚可得见。
我走在极尽沈宽的楼阶上,总算将皇宫的宏广富丽,豪阔非常体味到了。
“不用跪着了。”我走至惠芳宫门口,转身对着两行匍匐在地,连头也不敢抬起的下人们轻声道了一句。他们跪在惠芳宫前,就如两行花蚁。我高站在宏广的宫门前,不知心中是什么滋味,这样广袤的天空下,这样无际宽广的宫墙之内,是不是越没有依托感?比起这寂寥空荡的鎏金殿堂,我倒怀念我小小紧紧的闺房。
“准后娘娘吉祥。”
我正看着元秋和怜冬替我收拾妫府运送来的嫁妆首饰,门外一个公公推门而入。
我看着他,手中握着拂尘,脸上溢着浓浓的笑,那样的笑,这宫里似乎都是一样,不管这些人心里是否一如表面,但他们每天都必须这样对主子笑着,也不知会不会累。
我看一眼元秋,元秋立刻停下来低声道,“娘娘这是太后身边的崔公公。”
“奴才奉了太后娘娘旨意,告请娘娘今晚到华祝宫用宴。”崔公公低声道。
“华祝宫?”我对宫廷并不熟悉,今日头次来,眼下只知道惠芳宫。
“是太后娘娘的寝宫。”元秋到我耳边低声说。
“不是说大婚之前,本宫只能守在寝宫里吗?”我心知这宴席必赴,但还是很不情愿,听说简陵太后是个极厉害的女人,她设宴本就令人提心吊胆,再加上这是皇家晚宴,必会有许多大人物一同,我尚不熟悉宫规礼仪,又怕生,去了实在难受。
“这是太后对娘娘的入宫欢迎,太后娘娘怕娘娘初入宫里不习惯、受冷落,想要今晚热闹一下,顺道将娘娘见过给诸位皇亲,听说也请了皇上。”崔公公耐心道。
“皇上?”我本能的对这个反应有些强烈,将这样遥远的名称与我即将的夫君联系起来还是突兀的不习惯。
“皇上可是很难见上一面的。”崔公公有意提点。
崔公公走后,我立马把元秋叫道跟前,痴痴地问,“皇上叫什么?他模样好看吗?”毕竟是我即将的夫君,我再怎么不情愿,也好奇。
“回娘娘,皇上名珏,模样可俊着呢。”元秋看到我如此问话,没来由的脸红了起来,低声道,“娘娘今晚见了不就知道了?何必如此心急。”
“他叫云珏?”我脱口,元秋立马挡了挡我的唇,“娘娘不可。这、皇上的名字不能叫。”
“名字不就是要人叫的吗,皇上皇上的多难听,你看他的名字,云珏,可比皇上好听多了。”我想了想,低声又道,“皇上新登基,年纪想必比我轻吧?”
“娘娘不必担心,皇上虽年轻,也长娘娘四岁。”
“我今年十八,可你怎能知道?”我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元秋,这丫头浑身上下透着灵气,很懂人心思。
“不瞒娘娘,我是华祝宫里长大的丫头,自小跟着太后娘娘,太后娘娘视我为心腹,选皇后的时候我恰好在旁侧。”元秋道。
“哦,那太后怎么把你送到我这儿来了?”
“这奴婢也不知,只是既然到了惠芳宫,伺候好娘娘才是奴婢的所思所想。”元秋不急不缓的答道。
“在太后身边长大?那,你也常见皇上吧?”我来了兴致,继续追问,“皇上是个什么样的人?”
“这个嘛……奴婢可不好说。”元秋有些吞吐,眼光闪躲的看看我。
“但说无妨,皇上不会知道的。”我拉拉元秋的手,骤然发现她的皮肤极好,换润细腻、白皙光泽,丝毫不像做活儿的宫女,可见太后必定很疼爱她。
“皇上风流惯了,从小便是闹的宫里不得安宁。”元秋道,“小时候他把华祝宫里的宫女都玩了个遍,也无心学业,多次偷溜出宫,骑射打猎倒是精通,可武艺好了也爱惹事端,常常在宫里打哭
别的阿哥。”
“皇上风流?”帝王风流多情,这是无可非议的,但我还是忍不住情绪跌坠,为自己的夫君是这样荒唐的人而倍感消沉,喃喃道,“那他是怎么当上的皇帝?”
“娘娘别看皇上风流调皮、好玩成性,可却是极聪明的人。他从来逃学,但是诗书功课样样出众,很小的时候就能帮先皇出谋划策、治理国家了,且他武艺精湛,宫里无人堪比,更是潇洒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