寸心往日只知这里有个山神神龛,却不曾细看过,只想着这是村子里唯一的神龛,总该香火旺盛些才是,谁曾想,竟破败成这般。一时倒有些同情这山神。但想到那十余条人命,也顾不得同情了。
忙蹲在地上,点燃了从白大婶处要来的香,对着山神拜了几拜,将香插入香炉中才开口对着那泥像道:“好梦山山神,我乃西海三公主敖寸心,速现身相见。”
若是寸心有法术的话,只施个法传个话也便能叫出这山神了,可现在与凡人一般,便只能如凡人一般传话给山神。这凡间人但有所求,都是诚心焚香祭拜,天上的神仙不管法力高低,都要靠凡人香火方能永生,是以对这人间香火颇为重视;而凡人祷告时若心诚的话,其话语亦会随着拜神的香一道为仙人所感知。但他感知是一回事,理不理你又是另外一回事。
寸心现在别无他法,只得以凡人之道行事,想着自己好歹是西海三公主,那山神怎么说也还是要给几分面子的。
山神果然给了面子,还是十分给面子。
因此,寸心刚烧完香没多久,白头发白胡子满脸皱纹一身酒气的山神老头便出现了,出现后还给她行了个大礼,并表示三公主您老大驾光临鄙山生辉不少,若早知三公主您老人家要来应让小神去迎您云云,让寸心一身龙皮都起了疙瘩。
寸心斟酌着开口表示自己对这个老人家的称号受不起,看你山神年纪应该也不小行这么大的礼实在没必要,喝酒伤身也还是少喝些的好。却见那山神嘿嘿一笑:“小仙本名常余,五百来年前才成的仙,成仙时已是古稀之年,因家里世代酿酒,小仙在酿酒上也小有造诣,不知不觉中,竟染了一身的酒味,但倒是从未贪杯误过事的。
“成这仙还是托司法天神在这山头除妖的福,要不是司法天神,以小仙资质,不知还得再过上多少年才能成仙。所以小仙对三公主恭敬些是应该的,很应该的。”
凡人成仙时是何等相貌,成仙后便是那般模样不会改变。当然,从太上老君那里讨了些仙丹灵药一类来美容的不算。
寸心这才意识到自己确实是个老人家,只是受这般待遇却主要是沾了那前夫的光。一时竟有些不自在,便也不再跟山神纠结这称呼礼节问题,直奔主题:“我近几日机缘巧合下来到这山城,却听闻近两月来,新婚夫妻必死于新婚当夜,人人相传花煞作怪,究竟是何缘故?”
那山神却没料到她这个问题,脸色一变,答道:“这原是一厉鬼作怪。小仙法力低微,不是她的对手,之前曾与其一战却被其所伤。小仙曾将此事报给天界,可迟迟未有回音,三公主此番,莫不是天界派来相助小仙?”说到此处,竟是有些紧张。
寸心猜想他是关心这里的百姓才这般紧张,想到自己如今连忙都帮不上,只好颇有些心虚地道:“我来这里并非天庭所派,而是机缘巧合。你说你被那厉鬼所伤,现下可已痊愈?那厉鬼何方来历你可知晓?”
山神听了寸心所言,神色一送,叹口气后才答道:“那原是个女鬼,听闻之前曾有三十万恶鬼逃离人间,想必这也是其中之一。小仙无能,并未查到其他消息。”说完又是朝寸心行了一礼,毕恭毕敬地问道:“请恕小仙僭越,不知三公主何故来此?又为何以凡人之法传唤小仙?”
寸心本不愿让旁人知晓自己受伤法力被封一事,但现下这般不好隐瞒,且还需让这山神帮自己送个信,便含含混混地解释:“前些日子一妖怪来到西海,我追击她时来到此处,不慎受了伤,现下使不出法力来。还得请山神你帮我向西海传个话,说明我在此处,让我大哥派人来接我回去,并助你捉鬼可好?”
“三公主客气,有西海相助,定能将这恶鬼降服!好梦山回复往日宁静,自是再好不过了!”这山神回答得颇为激动,老脸都涨红起来。
寸心觉着他作为一山神,怎么说也活了几百年还这么沉不住气儿,实在有些说不过去。正欲开口,听得有人在叫自己名字,便跟这山神交待了几句,让他尽快帮自己带话给西海后就匆匆离开了。
(1):作者杜撰
(2):据传,“花煞”是在结婚时捉弄人的凶鬼。据说从前有一新娘在轿子里用剪刀自杀,死后变成花煞。
作者有话要说:
☆、白发人送黑发人
寸心别了山神之后便被一小孩拉着回了白大婶家,只道那家人出了事,让她快回去。寸心一路小跑回去,进了屋却只见到白大婶一个人侧身坐在屋里,不知在缝什么东西,白大夫似是还未归来,一切如常。
寸心因想定是那小屁孩间玩笑嬉闹,拿自己打趣,欲教训一下他,却发现人早已走了,只好扫兴地走进屋里。叫了声白大婶却没得到任何回应,再仔细一看,才发现她竟是在缝喜帕,寸心顿时没来由地慌了起来,忙走到她身边蹲下身子,轻声唤她。
白大婶抬起头来见是寸心,便木木地朝她一笑:“阿芷那丫头要成亲了,我之前便想着姑娘大了总是要嫁人的,一心帮她准备嫁衣。谁知道那丫头倔,非要自己绣嫁衣,只让我帮她准备盖头就好。我平素想着这八字还没一撇了,便也不忙着准备。谁知道竟这么突然?”一面说,一面递上自己手里的活计让寸心看:“寸心姑娘,你看看,我这喜帕绣得怎么样?你跟阿芷年纪差不多,又见过大世面,你说不错的,她定然喜欢。”
寸心听完她的话,心下一沉。望着眼前的喜帕,只觉红得刺眼,见白大婶盯着自己,好不容易才从喉咙里挤出句话:“婶子的喜帕绣得很好,阿芷她会喜欢的。”
白大婶闻言,心满意足地笑了笑,便起身走到门边不住张望,回过头来对着寸心道:“方才我说了那丫头几句她不好意思便跑了,她爹去找她怎么到现在还不回来?”说着便要出门去找那父女俩。
寸心忙拉她回来坐着,见她一脸焦急,只得宽慰道:“婶子你在这里等着,要是白大夫他们回来见不到你又出去找你岂不是错过呢?”
白大婶听了她的回家果然又坐下,口中只喃喃道:“要是阿芷回来看到我不在了,她不知会急成什么样。她小时候最怕我留她一个人在家了…”
寸心听闻白芷成亲之时心里便已做了最坏的打算,如今见白大婶这般心下愈发确定,却又不忍说破,只好寸步不离地守在她身边,盼着白大夫快些回来。
待夕阳斜照之际,在漫天红霞之下,那白大夫倒是回来了,还带回了两口棺材。
因当地素有停棺习俗,是以白芷及其夫君也不急下葬,只请人帮忙抬着放在屋后的空地。众人帮了忙后,知他两口子近日来失女在前逝女在后,帮完忙后只向这夫妻道了节哀,又托着寸心帮着照看些才各自散去。
之前白大夫见媳妇伤心过度,便给她开了服药,彼时,白大婶已沉沉睡去,寸心也得空抽身来院子里透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