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安见主人再无其它吩咐,恭敬地退了出来。他摇头晃脑地哼着小曲,只觉得风也不冷了,树也不晃了,褚玉院似乎要迎来一个不一样的明媚春天了。
佑哥儿的身子日渐好转起来,众人皆大松了口气。经过这次大病,从前不愿练武的佑哥儿也被老夫人周氏强制下令要好好练武。可惜落水之事还是查不出个所以然,当夜天色幽黑且无明确人证,也许只是佑哥儿不慎脚滑落水而致的,此事也就暂时搁置了。
姚蕴和萧时泓的婚事也被提上日程,两人交换了八字庚帖。老夫人周氏还特意命刘妈妈亲自去一趟相国寺,请了相国寺的高僧来谋算好黄道吉日。
明空大师掐指一算,算到娘子姚氏的生辰八字时,目光微凛,摇摆不定。
娘子的命格明明为贵人之命,可惜前半生却颠沛流离、命途悲惨,只有遇到命格极硬的天玑星之人,才能帮她顺利化解厄运,扭转运势,后半生平安顺遂。
然而如今这位郎君的命格疲软无力,不是她的良人,或许还会再次克死夫君。
他苦思冥想,然而天机不可泄露,天命不可违,那便只能赠予他们二人一道吉祥改运符了,冥冥之中或许有机缘能扭转乾坤、逆天改命。
婚期就定在了翌年七月。
方姨娘亲自领了云栖院覃姑姑送来的婚书,气得砸坏了屋子里的两个名贵花瓶,粗鄙骂声不绝于耳。
“气死老娘我了,凭什么我的宝贝泓哥儿就要娶那乡野出身、身份卑贱的寡妇续弦了?凭什么?”
她看着坐在一侧喝着茶、冷眼旁观的好女儿萧秀盈,满腔怒气更是不打一处来:“喝喝喝,还有啥子好喝的?你在长安的贵妇娘子之中混得如鱼得水又如何?有个屁用,家世决定一切,若是你大哥娶了这么一个卑贱之人,你也妄想高嫁了。”
七娘子萧秀盈置若恍闻,冷冷盯着发凉的茶水,目光愈发阴鸷狠厉。她费尽心思苦心经营多年,在长安的贵妇娘子之间长袖善舞,知书识礼,博得了个好名声。她绝不能被阿兄拖累而无法嫁入高门。
十二月初六,正是骊山冬猎的好日子。
前一夜下过一场大雪,满地白雪,银装素裹。瑞雪兆丰年,似乎意味着来年的好丰收。
今日本应是出门游玩的欢乐日子,沈朝芸此时的面色却极其阴郁。
除了九娘萧秀清,她还得带着六娘子萧秀婉和七娘子萧秀盈两位庶女一同前去。不知方宜柔那贱人给大爷吹了什么枕边风,大爷竟然毫不犹豫答应了。
原本上报给礼部的名单里是有姚蕴名字的,可是上头的人却说镇国公府的女眷超了额数,直接将远房亲戚表姑娘的名字划掉了。可是萧秀清要死要活地求着她一同前往,她只好扮作九娘子的贴身侍女一同前行。
她换过一身鹅黄色的单色衣裙,梳着两摞牛角发髻,灵动俊俏,还当真是一副娇俏小丫鬟的模样。
万庆园位于骊山北麓的山脚下,是别致秀丽的皇家行宫,冬暖夏凉,风景独好。镇国公府的女眷被安置在东苑的潇湘阁,距离圣人和皇后所在的俪苑很近,除了那两位碍眼的庶出女儿,沈大娘子对这些安排都颇为满意。
山林间的狩猎开始了!郎君们早已换过一身挺拔威武的打猎服,兴致高涨,跃跃欲试。若是能拔得头筹,不仅能获得圣人的赏赐,也许还能谋求个一官半职呢。
另一头,万庆园里的娘子们也好奇激动不已,众人皆收到了管事姑姑送来的皇后亲赐的簪花盒子。
听闻当今皇后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心思灵巧,喜爱热闹,每一年都会举办各式各样的宴会。今年便想出了以“簪花”为题的簪花宴,不过不是以明艳生动的鲜花作簪,而是以纸、丝和竹作簪来设计簪花。第二日的簪花宴上,拔得头筹的娘子会亲自获得皇后娘娘的赏赐。
若是能入得了刘皇后的利眼,得了刘皇后的称赞,日后嫁入高门便是轻而易举之事。娘子们绞尽脑汁要别出心裁,定要给刘皇后留个好印象。
萧秀清对此事不太关心,随手将簪花盒子扔给了身后的婢女,见屋外无人,神神秘秘地拉着姚蕴入了屋子里,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萧秀盈看着面前云淡风轻地入了屋子的二人,目光愈发阴沉。
“蕴娘,你、你嫁过人,对儿女情事甚是了解,你可愿意帮帮我?”踌躇犹豫之间她终于问道。
姚蕴瞧见她脸红娇羞的模样,顿时明白过来,打趣问道:“原来如此,九娘莫不是有什么意中人在此处?”
她身形一震,颤着手拍了拍自己发烫的酡红脸蛋,赧然地点点头。
两人慢悠悠地走在会凌峰的山林小道上,两旁皆是密密麻麻、高高低低的树林灌木,棕黑枯黄的干枝沾染上点点白雪,棕白相映,别有一番超然之感。再细细瞧去,已有不少郎君在山林里狩猎。
萧秀清兴奋地四处观望,眼眸蹭然一亮,扯了扯她的衣袖,朝她使了个眼色,娇声道:“是他,他、他是兵部尚书家的七郎李琸。”
萧秀清急匆匆小跑到那位郎君的身侧,娇羞软笑地从怀里取出个精致香囊送给他。可惜她已在李琸这里吃过很多次灰,不出她所料,那位郎君漠然地转过身取过弓箭,不再搭理她。
萧秀清灰头土脸地走了回来,可怜兮兮地拉着她的衣袖。
姚蕴无奈地摇了摇头,侧过脸正要说话之际,耳边只剩下嗖的一声凛冽巨响!
她的耳垂一阵刺痛,温热黏腻的液体就顺着玉色脖颈流淌下来,沾染了衣领一片猩红,连带着截断了耳垂边的几缕秀发。
她反应迅猛,终于看清楚飒飒落地的,竟然是一支沾了血的白羽杜鹃纹利箭。是女子常用的弓箭呀!
萧秀清吓得拉着她蹲坐在泥雪地上,胆怯慌张道:“蕴娘,你、你耳朵流血了,你可是”
“我无事”姚蕴连忙推开她的手臂,想要看清楚前头是何人朝她射箭,可惜前来围观安慰的武将和郎君纷至沓来,她的视线已被完全遮挡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