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两道身影闪进公主庭院,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解决掉看守的侍卫。须臾,便见另一小巧的身影出来,三人相携走上一小段,护着后边的那人便停下脚步来。
明骚哥哥在前边牵着桑芷本疾步,见后边珛王忽然停下来,便也警觉地顿脚,霎时,三人皆屏息而听,氛围骤紧。桑芷咬唇,“谁?!”
珛王瞥眼瞅了瞅身后,忽的笑出声,“没有杀气,或许是…来为桑芷公主送行的。”
浚彦将桑芷护在身后,依旧不愿掉以轻心,可这边珛王已朗声道:“我们这一路走来,都只有狐族几个不中用的侍卫假装比划,真正王母派来监视的天兵天将倒是一个未见,看来是有人替我们解决了。画裳公主委实爱女心切。”
话毕,黑暗中果然闪出身影,轻罗玉簪,竟被珛王猜中是画裳。桑芷见状惊叫,“母后——”
画裳公主走近,嘴角噙着笑脸色却因先前的施法摆阵略显苍白,桑芷看了不禁眼眶发热,一个跃步便扑进画裳公主怀里,话语已走了音,“母后,对不起——”
原来,几日前桑芷央着画裳帮忙让她和浚束见上一面,出梦境后小狐狸便神情悲切,不吃不喝几日,将自己反锁在屋里。众人皆以为小公主是与夫婿话别伤了心不敢打扰,可桑芷却秘密联络珛王,策划好今晚逃离青丘国。
画裳抚了抚桑芷的脸颊,勉强扯出一丝笑道:“傻孩子,这倒是要往哪里去?”
桑芷摇头,照实回答,“平乐镇。”彼时在梦中,浚束讥讽,让桑芷去找壁女劝得她自杀。小狐狸曾听闻,壁女与每代凤族族长签下血契,皆是同生共死。后来明骚哥哥亦表明,凤族为了确保首领性命,往往命脉皆藏在别处以此保命。是以桑芷猜想,浚束如此说,会不会故意暗示她:让她回平乐镇救壁女,因为闷骚凤凰的命脉恰在壁女手中。只有找到壁女,才能杀死自己。
画裳笑嗔,“芷儿倒是学聪明了,那万一和你想得不一样呢?浚束梦中之言不是怕被王母察觉,而是句句发自肺腑,确实不信任你呢?”
听了这话,小狐狸身形大震,沉默良久才缓过神来道:“如若真是这样,他打入碧灵湖之日便是桑芷的死期。”若得不到他的信任,活着又有何意义?
“芷儿——”
桑芷打断画裳公主,噗通一声已跪在地上,呜咽道:“女儿不孝,就此拜别母后。请转告阿爹,我……没用,辜负了他老人家的一片心血,土地神也做不好,修仙也修不好,就连嫁个人也嫁出这么多祸端来。请你们忘了女儿吧。”
闻言,画裳早已流泪满面,早没了力气去搀扶。
桑芷狠下心,狠狠磕上三个响头后亦是泣不成声,“娘,若有来世,桑芷还做你女儿。”
话毕,浚彦知时日不能再拖,扶着小狐狸便离开,一席人走得没影,画裳公主仍旧立在原地无声落泪。片刻,画裳眼前才出现一双布鞋,来不及抬头已被拥入对方怀抱,桑毓拥着妻子轻声安慰:
“儿女自有儿女福,我们已经尽力了。不要哭了。”
画裳匍匐在相公怀里哭个够,这才终于摇头道:“她若真是我女儿,该多好。”
一句话,惊得桑毓呆在原地目瞪口呆,良久才找回自己声音道:“裳儿原来你——”
画裳凝望桑芷远去的方向默默掉泪,可嘴角还是挂着笑,“怎么会不知道?当初女儿生下不足月就大病,你抱着孩子出去说求医,其实你抱着她回来时,我便知道她不是我的孩子了。做母亲的,又怎么会认错自己的孩子呢?”
画裳眼泪如掉了线的珠子般直往下落,渐渐回忆起桑芷儿时种种,“我的女儿灵力明明那么强,偏芷儿连个幻化术都要学上大半年,每日便是抓鸡撒娇,性格活泼可爱,一点都不像你和我。”
桑毓从身后拥住妻子,眼眶已有些湿润,“对不起,画裳。”
画裳用绢帕拭干泪,回身笑道,“干嘛对不起?我该谢谢夫君才是,若没有桑芷,我恐是当日就因思子之情而死掉了。这么多年,我早把桑芷当做了自己的女儿一般对待,只是怎么想也想不到,她会走她娘的老路。”
桑毓听妻子爆出第二个惊雷,竟也不诧异了。怔了怔终于大笑,“裳儿啊裳儿,世人都道你是三界第一无用美人,谁又能知,我家夫人不过大智若愚罢了。”
画裳被相公这么一打趣,终于也算有了些心情,笑嗔道:“当年若如回来虽然用法术掩了肚子,可同为孕妇我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只是苦了桑芷,又被牵扯进这场仙魔的恩怨。”
桑毓拍拍画裳以示安慰,“莫想了,芷儿一定会没事。眼下,我们狐族杀了那么多天兵天将,若不好好准备一番,待会儿你姐姐前来兴师问罪倒是不好交代了。”
画裳闻言,勾唇诡笑,“当年夫君放走若如都能含混过关,这一次放走桑芷又算得了什么。大不了和她鱼死网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