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这回也可能是鹰!”
“鹰?鹰好啊。请让你们久居国中的寡君见一见鹰,”一只手拨开白雾,纹绮乍现,“不然,如何能被你们唤作‘云中君’?”
桓繁露还想再劝,楚王已经从林中走出,隔着半面湖水微笑:他来云梦养性,通身隐花孔雀,脚边一对凫,湖风起,便成仙人飘堕。
桓繁露说不出什么了,流着汗,再拜他一次:“楚王……”
“殿下!”声音从湖另一侧来。
是楚内地的使者,来告知楚王省中有礼。
“是吗,那么我久留云梦,已经失礼了。父皇可有来信?没有,唔,父皇理政,何时有空,给我写个字条都好。”楚王拾起衣袖,与水鸟作别。
横跨一湖,桓繁露听不清使者的话,但见楚王愉快着、忙碌着,已经猜到原委:“殿下,即便女子是省中赠礼,也不能与她过于亲热,失去尊卑。”
湖心无声,人似乎走了。
桓繁露叹口气,也要走,忽然看到水面荡过一朵水仙花。
“繁露,我能安居国中,多亏有你,花送你做谢礼。你的话我句句都听,到郢都了就会实行。所以与我分别当夜,你可以免操劳我,更照料自己。”王随使者离去,剩下一名高八尺的壮汉,手捧水仙,模样滑稽。
长沙郡的驻兵被逗笑,想与桓繁露攀谈,目及其面色,吓一大跳,似乎楚王走,所有亲热都走,这才想起东海守原来是什么样的人,立刻司职守卫。
轻车过平原,带回一位国王。他从容,横穿郢都时像风。
王居脚下的民众说:“我君太慢,少女等了近半月。”楚王抱歉,拆分玉组佩送给众人,后来又抽掉发间的绦带。
他散发入宫,进殿时,第一眼就看见文鸢。
文鸢抱着白兔,正听楚宫人传授辨雌雄的方法:“扑朔迷离并不难人,将手放在兔腹,大概度量……”
她穿楚服,戴楚饰,已经与宫人相熟,却头一次遇见国君。
两人都发愣。
铜漏下水五刻,宫人先行备餐。楚王从他们中间过,轻声应着“辛苦”“久等”,来到文鸢面前。殿内闪烁,夔龙与云刻沦为背景,文鸢见识到以庞丽的宫殿做陪衬的王:她的亲哥哥。
“王兄。”
文鸢声音小,又埋着头,楚王不得不躬身。
“王——”
“你叫什么名字?”他友善地笑。
“王殿下,楚王殿下,”文鸢张口结舌,下一刻清醒,连忙说出息再准备的化名,“我叫知岁。”
“好名字,”楚王接过兔子,帮她拍拂袖口,“午饭吧,知岁,不早了。”
文鸢彻冷,仿佛回到还在飘雪的季冬月。
季冬月,息再告诉她:“不能让楚王知道你的身份。”
他们从灵飞出发,彼时距省中不到十里。车马走在雪上,留下两行深辙,给松鼠栖身。
“为什么?”文鸢少有回嘴的时刻。
看到息再挑眉,她才嗫嚅着解释:“楚王不知我的样貌,可他毕竟是我长兄,世上无二的男子。不告诉他,便没有可以告诉的人了。”
息再的表情耐人寻味。文鸢以为他生气。
但她退到车厢内,借雪耀眼的光,又能看清他的脸:有些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