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恤却微笑:“没事,知岁,我知道的,你与家马令是旧识吧。前天,你在病中,他也在病中,其实很不适,却守着你,到你好转才离开。”
“我那时还担忧,以为家马令与你……怕楚王殿下因此生隙,现在安心了,原来他是你的恩人。”
文鸢喏喏的:“是,是恩人。他救过我。”她抚摸脸侧。青石一样凉。
“他也救了楚宫人,”年恤动容,“这样看,我们相同,都被正直的人救,都要称他作恩人。”
“我们不同。”文鸢生生打断他。
见年恤不解,文鸢脸红了:“你说得对,我们相同。”
她抬不起头,转身去扶榆树,怯怯地看人,被看的人上马,向县山去,期间似乎望向这边。
文鸢避到树后面。
但晏待时早就看见她。
他视力好,看见她的人,连她两颊的红颜色也看见。
她病愈,可以站在高处吹风了。
晏待时侧目楚王,楚王还在安抚县民。等他忙完,或许就要去对向的山岗,与文鸢见面——晏待时自然以为,文鸢从王宫过来,是来见楚王的。
他无意介入这对兄妹,纵马走远,看睢水进山处的情况。
民众在码头等船,水岸拥堵。原来是缆绳解不开。晏待时驱散人,抽刀断绳,却没控好力,连木桩一块砍断。
半截桩子飞进水。
有人从他身边过:“惊人气力。”多数人被他吓到,低头登船。
晏待时有些不快,以为自己被病侵扰。由兄妹两人牵动的情绪,就这样被他掩盖。
他收刀,顺手接住一名没站稳的少年,突然警觉,回看刚才的过路人。
熙熙攘攘的人中,突出一个脑袋,念着“惊人气力”,已经走远。
晏待时要跟,被少年抓住衣袖:“多谢你。”
十四五岁的少年,很毛躁。
晏待时看了,久违地想起另一名少年:也该十四五岁,也一般的毛躁。
他收手不谢,上马去追人,追到台地,才发现失算。
年恤倒地,文鸢与楚王不知去向,县人散在四周,看到晏待时,像看到救世主:“野蛮掠走了楚王!我县有人追去,奈何那野人跑得太快。”
晏待时抓县民问:“去向。”
“向西南,”年恤挣扎着,伏到他脚边,“来人真雄壮,奔着殿下去的,不是野蛮,而是有目标的人,我猜,或许是什么,省中人。”
年恤的切齿声中,晏待时有片刻失神,以为息再败了。
片刻过去,他扶起年恤:“她呢?”
“她,她没有,知岁,咦,”年恤被人用肘打击面部,越来越昏头,“知岁不在我身边吗?”
晏待时将年恤丢给县人,转身上马。
他曾跑马楚国全境,记得邾县西南接泥沼,有大片的青草滩,平而广阔,再向西,就临近云梦外围,较多地形可以庇身。长沙守的驻兵被换以后,那处地方无看守,像迷宫,挟持楚王的人逃进去,再难寻觅。
晏待时提转衔铁,抓紧时间,却听到妇人的哭声:“我的儿!”
一名县女子,拢衣光脚,扑在马前,大声哭泣:“我的幼儿被掠走,请你帮我。”
县人去骂:“不要无理取闹,谁掠走你的儿?那大男子挟了楚王走,却没挟婴孩走。你自己弄丢小孩,不去寻找,反而以私情加害楚王。受你耽误,楚王遇险,可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