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朱白慢慢地跪在地上,捡起一张书页的碎片。他当然记得自己书写的每一页,被印成铅字的每一寸。在这张本该位于第二百五十六页右下角的残破章节上,断续地写着:“若是天亮着下雨,这也是一个说明快要下雪了”
恍神间,身边传来动静。他扭过头,徐宇踩进棉花丛里,在自己身旁蹲下,也拾起了一张碎纸片。
他慢慢举起来,借着月光凝神看着被照成透明模样的铅字。他说:“我不想再整理了。也不想再回到这里了。”
黎朱白扔下手中的碎片,抱住他。
他们在这栋曾度过十余载的老房子里度过了最后一夜。
两人面对面躺在床上。他们什么也没有做,只是静静地看着对方。黎朱白借着月光观察着徐宇伤痕累累的手,旧伤叠新伤,像是浑身裸裎着从荆棘丛中穿过一般。
徐宇屏息盯着黎朱白:“很丑,不是吗。”
黎朱白摇摇头:“还疼吗。”
徐宇说:“跟你离开我的感觉相比,这些根本不值一提。”
黎朱白执过徐宇的手,捧到嘴边,轻轻吻了吻:“你要更加珍惜这双手。”
徐宇反握住他的手:“你还没有告诉我,你腿上的纹身怎么回事。”他的眼神移向下面。
黎朱白敛眉笑了笑:“谁都有年少无知的时候。”
徐宇试着伸出手,慢慢近黎朱白的衣领前,问道:“我可以看看吗。”
黎朱白迟疑了一下,但还是同意了。
徐宇的手翻开他的领口,慢慢探进他的颈项,那只目光凌厉的黑鸟再次出现在他的眼前。
指尖触上他的皮肤,黎朱白忍不住缩了缩身体。徐宇问:“很痒吗?”黎朱白摇摇头。徐宇又说:“你不好奇路春山跟我说了什么吗?”
黎朱白的脸开始发烫:“不想知道。”
徐宇用手指轻抚着他的颈窝,描摹着鸟的形态:“他说,你的全身都很敏感。这是真的吗?”
“你别听这种人瞎说。”
“可是这种人知道你身上我不知道的事情。”
黎朱白几乎要把头埋进胸口。他用被子盖住头,声音闷闷地从被窝里传出来:“以后不会了。”
徐宇掀开被子一角,钻进去。他与黎朱白共同呼吸着一片空间里极度缺乏的氧气。
徐宇问:“你躲什么。”
黎朱白闭上眼睛:“躲我自己。”
躲无法抗拒你的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