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烈的反问语气,总是会让人感觉听起来更加不适。
但岑暖的声音温和,语气坚定:“是非对错,岑家声誉,从不是靠无凭无据构陷一个人就能看清楚的。”
“若世间道理只像表哥与师姐这般人云亦云,那就没有什么黑白对错,也不必再分正邪两派了。”
“我们是九偃门后人,不是朝廷的相公,更非满口冠冕堂皇私底下却满身龌龊勾当的伪正道真政客。”
“九偃门弟子,从来都是论迹不论心,看对方做过什么,而非一味假定对方还没有做的事情。”
这话说的在理,九偃门一群研究型人才便不觉点头。
岑暖说的话,正是九偃门一贯的思维方式。
哪怕造化后阶的宗师许以昭,都没听出什么毛病来,神情之中亦有些许的赞同。
可韩烨是什么人?他家历代站的都是“帝王座下疯狗”阵营。
政客黑白颠倒、指鹿为马的肮脏话术,多少还是知道一些的。
至少,韩烨知道该用什么话术来输出,达到自己的目的。
韩烨的眼睛形状生得很好,是典型的丹凤眼,但他眼睛微微眯起来的时候,就显得不好相处起来,声音亦稍稍沉了下来,显得更加真实、冷酷,“各位师叔师伯,师兄师姐,不要忘记我们此行究竟是为做什么事情才来白帝城的。”
“我们不是为了给谁主持公道,才千里迢迢,奔赴此地的。”
“白帝城,是神朝在十万大山的第一道重镇,决计不容有失,可在这种时候长庚山神却公然反叛,想要重新回归妖族。”
“这小子尚且不知道是什么人物,要是就因为这种小事,恶了白帝城,坏了为舅父求药的大事,我等当真承担得起吗?”
“还有,阿暖…若是你为了一个无关紧要的小人物,害了亲生父亲的性命,那身为女儿的你,又该如何自处呢?”
韩烨说的话,没有半分问题,感情到位,听起来就像是在为九偃门考虑一样,他就是在为舅父与表妹好,那能有什么错呢?
他简直演得自己都要相信了,九偃门一众师长想到此行大事,以及白帝城城主燕朔方的一贯作风,神情间也不由迟疑了下来。
沈月白一张俏面无邪,眉眼清丽,她就那么既柔和又关切地望着岑暖。
那双杏眸中,却闪过了一丝莫名的快意。
有生之年,她一定要看到岑暖众叛亲离的那一天,就像她母亲曾经遭遇的那样。
全部的债,都要一笔一笔还回去。
因果报应,理应如此。
沈月白的思维没毛病,古代的思想不乏父债子还、母债女还的例子,这是大风气所衍生出来的思维。
但岑暖却不一样。
她是练成“他心通”的天才少女,任你演技再好,只要没有刻意修炼过防备隔壁魔法世界“摄神取念”的大脑封闭术,那就防不住她。
岑暖读到了韩烨所发泄出来的快意与恶意,读到了沈月白的幸灾乐祸。
这不是第一次,也不会是最后一次。
她并不为自己愤怒,只是单纯觉得无聊可笑。
还有在公理层面上的愤怒,内心感到的讽刺。
岑暖知道,这世上从来不缺因为个人情绪,就去肆意迫害无辜之人的权贵。
可她此刻发觉,自己仍然低估了那些人的下限。
——更加悲哀的,则是这种不分轻重缓急、用她、用她最重要的家人来作借口的人,竟然是她的未婚夫,她的师姐。
岑暖极力让自己的声音变得平稳坚定,“我倒是不知道,原来表兄与师姐,原来也是如此关心我爹爹的。”
“可谁又能比我这个做女儿的,同他老人家关系更密切,更关心此事的呢?”
“表兄既然知晓此事重要,怎么还会在此地大声说出来,是巴不得感知远超修士的异种大妖听见,伺机动手挑拨么?”
“我并非是强求让贺师兄一直跟随我们的车队,但至少让他随我等去白帝城的这段路,等进了城,再分开也不迟。”
“我亦不会多说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