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她还要开口继续灌鸡汤,王熙凤连忙先打住她的话头,沉声道,
“三妹妹应该知道我的脾性,这些年来,我虽然在外头厉害,可对琏二爷,却是绝对十分的尽心了。
我小产的确是伤心难过,可我更难过的是,他自己不顾体面,强自不知避忌,这才累得我小产。”
探春起初还有些不解,接着便慢慢想明白过来,瞪大了眼睛。
“夫妻之事,我本不该和你一个云英未嫁的姑娘说起,可我向来看你是个明白人,男女之事,你日后怕是避不开,总也要经历。
只望你擦亮眼睛,别如我从前一般,只看得到表面体贴,却没料到他如此贪欢,全不顾忌我的康健。
害我小产不说,之后竟又避而不见,且只看着府里众人只将小产视作我的过错。”
一刻钟后,探春回到自己屋里,耳边依旧还回想着王熙凤声音不大,却似乎振聋发聩的话:
“凡事不能只看表相,须探查根本。
我若留在此处,当真可以调养得痊愈起来?”
探春脸色阴鹜,想起从前听说种种,忍不住攥紧了拳头。
是啊,她自己怎么也一叶障目了。
若是一个男人,平日里嘴甜心软,诸多好处,可遇着妻子有孕,小产体虚,这样两件关键之事时,却是这般没有担当。
呵!
这样的人,真能算得好夫君吗?
往日里府中上下提起凤姐,都只说太医言其调养不当,却从无人提起她孕期便是如何操持家里上下的。
人人都需要过年,难道凤姐便不用过?
这般辛劳之下,如何调养得当?
至于小产后,风言风语未必全是真,可琏二哥这些天来多在外流荡,这却是府里人人都知道的事。
便是她贾探春自己,之前也不过是个人云亦云的糊涂人罢了。
她知道凤姐小产,知道琏二哥常在外奔波,却从未将两件事联系到一起过。
是啊,寻常夫妻,妻子莫说小产,便是生个病,难道夫君便不该留在一旁照顾?
下人?下人再怎么体贴照料,能有枕边人贴心?
“奶奶其实何苦和三姑娘说那些话?
这还好,是三姑娘,若是二姑娘四姑娘,只怕早吓着了。”
上了马车,平儿立刻小心给王熙凤盖好毯子,仔仔细细掖好四个角,不留一丝儿缝隙,一边忍不住叹息。
“要真是二妹妹或者四妹妹,老太太就不会单独留她下来和我说话了。”
王熙凤笑着看她的动作,分明还是那个细心周到的平儿,却很明显有些神思不属,不时便要回头看看车窗外头,
“你看什么呢?上车后你回头看了好几回了。怎么?落了什么东西?”
“没什么,不过是担心府里的人会不会再有阻拦。”平儿连忙回头,强笑道,
“可即便是三姑娘,到底庶出,眼下虽然暂代管家,到底不是长久。
更遑论往后姻亲大事,怕是也根本做不得主。
既然如此,岂不糊里糊涂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