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个孤独的国王,按照幻雪帝国的惯例,每个旧国王退位后都不能再呆在刃雪城,包括皇后、妃子,都要隐居到幻雪神山里去。
所以我总是在偌大的宫殿中听到自己孤单的脚步声。因为我没有选皇后和嫔妃,我忘不了梨落忘不了岚裳,那些善良而深情的女孩子。我总是一遍一遍地梦见梨落从独角兽上走下来,跪在我的面前,双手交叉,对我说,王,我带你回家。她的笑容好温暖,让我连风雪都不怕。我总是一遍一遍地梦见岚裳死在樱花树下的样子,蜷缩着身体,眼泪从眼角流下来。
有时候我会去雪雾森林,与那里的孩子一起玩,教他们一些很好玩的幻术,他们总是惊讶于我可以用水变出一条飞翔的透明的冰鱼和一头毛绒绒的积雪包裹成的熊。
婆婆总是站在我的旁边,安静地看着我。有个很漂亮的男孩子对我说,你是最好的王,以后我当你的护法好吗?我说好,那你的头发要变得很长很长哦,你现在的灵力还不够,我的东南西北四大护法全部空缺着呢。看着那个男孩子干净的面容我想起释小时候,眼睛很大很透明,漂亮如同女孩子,笑起来像绽开的樱花,又干净又明亮。
很久之后,婆婆对我说,卡索,你永远像个小孩子,看着你坐在那些孩子中间笑得一脸落寂,我就总是想起你还在雪雾森林里的那些日子。
是啊,我就是个孩子,可是我还是在流亡凡世的三十年里长大了,抱着我的弟弟行走在俗世的风雪尘烟中。现在释已经消失在天空上,而我却穿上了凰琊幻袍,戴着雪岚冠,坐在玄冰王座上,俯视着我的子民,成为他们心中永远光芒的神。
有时候我会像几百年前一样像个孩子般躺在婆婆的膝盖上,以前我的头发短得可以束起来盘在头顶,而现在我的头发那么长,沿着我的凰琊幻袍散落开来铺满一地。婆婆说,卡索,你的灵力越来越强了。我说,婆婆,灵力再强有什么用,就好像一个人空守着一处绝美的风景,身边却空荡荡地没有一个人。我已经没有想要去守护的人了。婆婆,现在除了你和星旧我都很少说话了,我发现我不想对别人说话,我从来没有觉得刃雪城那么空旷那么大,像一个巨大而辉煌的陵墓。
婆婆,我想去看父皇和母后。说完我感到婆婆抚摩我头发的手突然停下来。
王,不可以,幻雪神山是个禁地,刃雪城里的人除了占星师可以去祭星台占星之外,任何人都不可以踏进幻雪神山一步。
为什么?我只是想去看我娘。
卡索,经过这么多年经过这么多事,你应该明白,有些事情是没有为什么的,这只是幻雪帝国的规矩,尽管在凡世人心中我们是高高在上的神,可是神也是被禁锢的。卡索,你知道吗,以前王族的人背上都是有翅膀的,雪白色的羽翼,柔软的羽毛,可是现在王族的人虽然可以自由地使用幻影移形术,却没有人可以飞翔了。
Part。2 雪国(3)
婆婆,我娘为什么不来看我?我很想她。
卡索,不是你母后不想,而是她不能。
为什么不能?
卡索,有些事情我也不知道怎么和你说,以后你总会明白。
那我去问星旧。
星旧也不会告诉你,因为他和我一样,作为占星师,我们有自由占星自由释梦的权利,谁都不能强迫,而且,星旧也知道,什么事情可以说,什么不可以。
我抬起头望着婆婆布满皱纹的脸,她的笑容温暖但模糊,像隔着浓重的雾气盛放的莲花,遥远得如同幻觉,我似乎又看到了云朵上释的亡灵,他涟漪一般徐徐散开的笑容。
天空飞过巨大的霰雪鸟,鸣叫声撕裂了一片苍蓝色的天空。我的太阳穴又开始痛起来。
几个月后我还是去了幻雪神山,因为我在落樱坡欣赏凋零的樱花的时候,看到了以前莲姬身边的一个宫女,她的头发居然到了脚踝,也就意味着,她比刃雪城中任何一个巫师都厉害。而这几乎不可能。
我想知道幻雪神山到底隐藏了什么秘密。
看到母后的时候,她站在一潭泉水边上,头发软软地散在她脚边,无法估计的长,可能比我的头发都还长,一头白色的独角兽站在她的身旁,樱花一片一片飞进她的头发里面,水光映在她脸上。
我轻轻地喊,娘。
母后转过身来,然后看到了我,看到了她身着凰琊幻袍头发飞扬的儿子,幻雪帝国现在的王。
然后她的面容开始变得扭曲而显得恐怖,她身子向后晃了晃,手上采集的樱花花瓣纷纷散落。她只是一直摇头,然后对我说,你快回去,快回去……
娘的声音在呼啸的风里显得尖锐而嘶哑,像是被恐惧的大手扼住了喉咙。
娘,你不想让我来看你吗?娘,我想你了,我在刃雪城里好寂寞,你过得还好吗?我走前一步,想要靠近她。母后还是摇头,只是眼泪一颗一颗地掉下来。
我刚想更走近一些,身后突然传来了脚步声,很轻微,只是一些雪在脚下碎裂的声音,但是我还是听到了,母后也听到了。还没等我回过头去,母后已经扣起拇指和无名指,指了指泉水,又将手指向我,我还没看清楚就被一股从泉中飞出来的水流包围了,然后很快就失去了意识。在昏迷前的很短的瞬间,我听到了出现在我身后的那个人的声音,是莲姬。
在飞快旋转变化的水流里,我隐约听见她们的谈话。
刚刚是谁在这儿?莲姬的声音还是像以前一样,如同冰凌一样尖锐而寒冷。
没有人。
那你为什么使用潋水咒?
我的行动没必要向你汇报吧,就算我用了水杀术,那也只是我高兴。
在我面前你用水杀术,你不想想在幻雪神山里面你算老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