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再说话。低头望了一眼自己的一身黑色西装,本来便是黑头发黑眼睛,再加上黑衣服,望上去自然全都是黑色。
可是我明白他看到的并非是这些外在的东西。这个孩子……
“你叫什么来着?”
“泽田纲吉。”
泽田……这是一个比较熟悉的姓。
不再胡思乱想,沿着记忆中的路慢慢走回了自己的住处。那个少年在送我回来之后,便自行离开了。
我打量着自己的房间。几乎没有变化。这是我的家,这又不是我的家。这只是我在意大利的住处而已。作为一个杀手,四处漂泊,哪里还有什么家呢?只不过九代目在这里,所以我才回来,才把意大利叫做故乡。
放下提包,打开各个房间的灯。
柔柔的白色灯光照亮了黑暗,打开窗户,晚风拂面,我深深呼了一口气。外面,是辉煌的万家灯火,西西里整个沐浴在醉人的夜色之中。我第一次发现,这里是如此熟悉。那个司机并没有说错,也许我是开心着的。虽然算不上兴奋,但是仍然觉着淡淡的暖流滑过心头,像是回家的感觉。
浴室里放上温热的水,好好的泡了一番。
从藏酒室里拿出一瓶有些年份的葡萄酒,给自己倒了一杯,紫红色的液体流淌在透明的杯子里,像是陈年的回归。
摊开一本书,有一页没一页的翻着。
没有杀手,没有枪,没有四处飞溅的鲜血。在这里的,只有一个仿佛来自最初人间的里包恩,一个干净无垢的婴儿一般的里包恩。
——但这里是西西里。
比别处更肮脏,比别处更黑暗。
一个令人忘不了,却又无法脱离的世界。
十点钟。夜色已深,西西里的夜刚刚开始。
一一关上各个房间的灯,回到自己的卧室。当再次躺回这张别离经年的大床上时,我以为自己会失眠的,但事实上,我刚刚沾上枕头不过三分钟,便彻底睡着了。
夜里做了一个乱七八糟的梦,醒来的时候便什么也不记得了,只觉得惊心动魄,像是在追逐什么似的,懊悔,哭泣什么的,断断续续。
这让我觉着自己的陌生。是不是因为回家了,所以才变得如此感性?
太阳已经升了老高。
西西里早已热闹起来,空气里弥漫着一些气息,经年不见,依旧熟悉。
沿着从前走过的那些路走过时,多了不少陌生的店铺和高楼,但路还是那些路,我还认得。
彭格列的大门缓缓地打开了。
昨天的那个少年站在门口,安静的等待着,望见我时,他的脸上明显松了一口气。
“里包恩先生,您来了。请这边走,九代目爷爷比您早了一点点,正在里面等着。”
我点点头。白天的少年看起来稍微阳光一些,但仍旧是温和柔软的,并不像这个世界的人物。以往很少愿意记住这类人的,大都没必要。只是昨天他给我的印象有些深刻,不由得就记住了。
绕过几个地方,拐了几个弯,一扇门,打开着。
我远远的就看见头发已经尽白的老人站在窗前,岁月穿越了时光,一下子回到了很多很多年前。他的背依旧那么直,手很稳。
听见声音,他转过身来,声音苍老却熟悉,“里包恩,你来啦。”
我觉得似乎有种东西一下子碎裂开来,就在我的胸膛里,从没发现它会那么脆弱,那么柔软,一碰就碎。
“九代目。”我压抑着,淡淡开口。
“该怎么说呢?好久不见?”老人俏皮的眨了眨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