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那么好找的。”
上条吾介沉默了一瞬间,却转眼便变成了早晨进藤光见到的那副温文儒雅的模样。他拍了拍松原辉肩膀,似乎想说些什么,却终究没有说,只是又拍了拍松原辉的肩膀,“刚才我接到叔叔的电话了,他想见见你和正司。”
原本正趁着空,对着进藤光扮鬼脸的松原辉,听到话愣了一下又进藤光吐了吐舌头,就低下了头,低声应了一句“喔”就再没了下文,良久之后,才又用一种几近自嘲般的语气笑着说,“我要怎么去给你找一个松原正司去给……那个人……”
进藤光闻言惊疑地回头看了一眼松原辉,却发现松原辉原本低着的头,不知什么时候抬了起来。初见时总是闪动着喜悦的眼睛,正极力地仰着脖颈,茫然地看着天空。进藤光咽了口唾沫,却莫名地无言以对。他回头看了一眼上条吾介,期待着他走过来轻松地来一句: “嘿,我这里不就有一个现成的高仿松原正司可以带过去当手信嘛!”来解决这个大麻烦,可是上条吾介只是皱着眉头沉默,兀自陷于情绪的漩涡,不能自拔。
如果可以,进藤光真的很想要回炉再造一个情商更更高一些的大脑。鉴于最近频频面对各种伤心难过场景,进藤光觉得作为一个合格的有道义感和同情心的正常公民,是绝对不能坐视不管的,但是……进藤光忍住了想去糟践自己一头乱发的冲动,硬生生地把冲着自己伸过去的手转了四十五度,伸向了自己的口袋。然后一通乱找之下,竟然除了手机没有发现自己平时一定会备着的纸巾。
此时,他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貌似是穿了传说中的工作服所以……他在心里很熟练地第N次痛扁了侦探一顿,然后才好像很随意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又放回去,咳嗽一下,“那个……你们觉得我怎么样?”
进藤光觉得他话音刚落,就被一台名为松原辉的扫描机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用强烈的X光线扫射了个遍。虽然他从小到大一直觉得被人像看货物一样从头到脚品评真是件难熬的事情,不过在遇到了某个无良侦探之后,这些完全都不构成困扰了。毕竟,在遇到一个从来没见过面却能在见到你几秒之后说出你工作、爱好,甚至早上去了几次厕所的“神探”之后,进藤光同学已经毫不留情地一刀切断了个人隐私保密神经。
进藤光摇了摇头,挣开了松原辉那些粘人的视线,有点犹豫地看向了仍旧没有说话的,“上条先生,你们还是抓紧时间和我说说……那位松原先生的事情吧。”
上条吾介看着不远处睁着眼睛,似乎有些手足无措的青年,心底莫名地就柔软了起来。他转身打开车门,坐进了驾驶座,“小辉看来很满意呢。”他笑了笑。“你们俩坐在后座吧,正司的事情小辉会和你说的。”
“我只是相当中意他当我的模特啦!”松原辉朝着进藤光翻了个白眼,迅速地钻进了自己刚才还流着口水参观过的车子,“想要冒充我哥,他这长相还得我再用画笔添几道皱纹吧!”说完他还拍了拍自己背着的大包,“还好我有带画笔,要不临时补救一下?”
进藤光很无奈的看着这两个翻脸比女人还快的男人,为自己立足的情商哀悼了一秒,坐到了松原辉的边上,撇了撇嘴“反正松原老先生也看不见的嘛。”
松原辉也不知有没有听到,在进藤光在自己身边坐下来之后,就开始用一种极低极缓慢的声音开始向进藤光解说松原正司平日里的生活习惯和各种兴趣爱好。零零碎碎的从吃面条喜欢加香菜却不要葱,到喜欢抽什么类型的烟甚至喜欢吃几分熟的蛋都有,简直就像是要在这趟旅途中把直接把所有松原正司的习□□好全部塞到名为进藤光的躯壳里面。
而进藤光竟然很神奇地联想到了近年来很流行的穿越上面,他拉了拉松原辉的衣摆,等到松原辉停下来之后,指了指窗外才缓缓开口,“现在距离目的地还有十分钟左右的车程,可以划重点吗?”
松原辉趴到车窗口看了看,然后很小声地用进藤光完全听不懂的火星文字嘀咕了一大通乱七八糟的话,虽然进藤光看出来应该是在赞叹车窗构造,不过就用进藤光自己的肉眼,似乎没有看出来有什么特别的东西。“喂,你要吐槽我,也不要用这么明显的面部表情啊。”松原辉很无奈地朝着进藤光摆了摆手,“要不是他看不见,又没有其他人选,你绝对是第一个game over的对象好吧。”
“可是你又没有其他人可以选。”进藤光冲着松原辉眨了眨眼,“到目的地了,从现在开始你要叫我哥哥。”故意压低的声音,还有刻意的重音,听起来,还真像这么回事?
“好吧,好吧。”松原辉下车关门的时候还不忘让自己的手和车把手来个亲密接触,然后才心满意足地走到了在车门前等候的进藤光身前,“哥哥你还是得要我来带路的吧,是吧?”
进藤光比了个请的手势,就看到上条吾介已经拎着袋子走到了他们的身后,他本想尽一尽做助理的职责,提个袋子拎个重物什么的,可是上条吾介执意要拿的话,好像助手也没必要和老板过不去,对吧?
“叔叔住的地方有点偏僻,车子是开不进去的,我们一起走进去就好。”上条吾介看到进藤光正迷茫地望着小巷的样子,于是好心地解释了一下,然后走到了两人前面,向前指了指“先直走就好,拐弯的时候我会提醒你们的。”
在几次拐弯和一个劲地直走之后,进藤光总算在小巷子尽头看到了一大片空地和一幢大约三层的的楼房。楼房的外面的棕色涂料已经被风雨冲刷地开始剥落,露出了里面深红色的砖块。房屋低一些的地方涂得是奶白色的油漆,上面还密密麻麻布满了各种广告和红色记号笔写的文字和图画。走近屋子里面之后,他们直接从楼梯上到了二楼,水泥楼梯上每一阶还隐隐可以看到未曾被磨平的年份——1990。
进藤光在心里比较了一下新闻里看到的危房和这座房子的区别,然后就听到空旷的走道上传来一阵清晰而又缓慢的竹枝刮过水泥地面的摩擦声。他有些奇怪地四处张望了一下,才看到一个穿着黑色工作服伛偻着腰背的人,拿着竹扫帚扫着从门洞外吹进来的树叶。那个人把黑色工作服上的帽子也翻了起来,完全遮住了面容,远远地看过去,只看到一团并不明晰的黑色身影和青黄色的不断规律移动着的竹扫帚。
“这不会是……”进藤光刻意压低了自己的声音,扯了扯身边的松原辉,“还有我忘了问你一件事,我该怎么叫他?”
“这当然不是!”松原辉低声回了他,“你怎么会问这个问题,自然是称呼父亲的。”
“可是你……刚才……”
“那是因为他的确是哥哥的父亲,却并不是我的父亲呀……”松原辉也没什么反映,只是淡漠而又冷静地向进藤光解释了称呼的缘由。然后又继续向前沉默地走着,进藤光本想说些什么,却被上条吾介和松原辉平淡的沉默压得完全喘不过气来。他只能低下头,然后死死看着上条吾介的脚后跟,亦步亦趋地向前走去。
又走了没多久,竹扫帚扫地的声音忽然停了。他听到一个苍老又沙哑的声音在走道里响了起来,就好像曾经自己参加学校大扫除时用砂纸摩擦墙壁时听到的那种让人噎在心头的那种声音。
“坂田啊,你不是昨天还说今天要在家休息休息,不来这里打扫了吗?怎么又来了,是不是小辈们又嫌弃你了。”
原本穿着黑色工作服的男人闻言停了下来,像是在思考怎么回答老人的问题似的,手中的竹扫帚不自觉地在地面画了几个圈,“这些就别提了,你呢,你怎么在门口?”
“我儿子今天要来看我,我高兴呢!”用布胶带裹了几层的拐杖在地面敲了三下,“我高兴啊……高兴……”
“那就好啊。”那个名叫坂田的男人连着说了好几遍好,似乎觉着没有更多话可以和老人说了,才又拿起了扫帚,顺着自己原本扫过的方向又扫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