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上贴着黄纸的邋遢男人挠了挠自己乱糟糟的后脑勺,虽然隔着一层黄纸看不到他的五官,但不难猜出他正疑惑地盯着荣丽媛的脸:
“姑娘你是外地人吧?至少不是咱村里的,何家村里头要是有这么好看的女人,白老爷也不会挑中何老爷家的三小姐……”
姑娘?确定不是喊大姐么……黎易一肚子的槽一时不知从何吐起,但转念一想,荣丽媛毕竟是富裕大家族出身,嫁人之后也是一直在做衣食无忧的富太太,这样的生活水准和保养条件不免让她看起来很是年轻,初看去甚至会有青春靓丽的惊艳感觉。
而经常下田劳作的农村妇女、和一天至少要熏两次油烟的家庭主妇则普遍要老得很快,她们的外表皮相总比是自己的实际年龄要苍老许多。
上层阶级与底层人士之间的差距,有时候可以大到甚至不像是同一个物种。
黎易面前,何二龙仍在嘀咕:“我没吃过你的席,你肯定是外地人……”
这又是什么逻辑?
见荣丽媛有些慌张地站到黎易身后,黎易自己也没有要开口说什么的意思,梅友乾在心中整理了一下措辞,试探着问道:“这么说来,难道凡是何家村里的姑娘出嫁,你都去吃过席?”
“那当然。”
何二龙挺了挺有些佝偻的腰:“吃席好啊,吃席好,自从三年前吃了何家大小姐的席,我就再没种过地,哪儿有红事我就去哪儿,当着宾客的面撒泼打滚哭一遭,啥招阴损咱用啥招。
两边亲家都好面子,大喜的日子怎么能见血?都想着赶紧把这条晦气的狗打发走,诶,他们还得给我红包咧!那红包到了,好话也就有了……”
说这话时何二龙竭力听着自己的腰想要让自己的形象看起来更高大一些,这样的肢体语言表明了他并不以自己的行为为耻,反而觉得光明正大甚至光荣了。
夏凉安眨了眨眼:“原来是游手好闲专闹婚的无赖……”
黎易转过头,和梅友乾对视了一眼。
他们注意到的则是另一件事:
大喜的日子不能见血。
之前在列车上关于白家村的相应忌讳时,梅友乾曾经提到过诸如:不能站在路上拦婚轿、不能拒绝村民去吃席的邀请、在这大喜之日也不能被两方亲家看到自己在唉声叹气……诸如此类的风俗忌讳,都是不可以触犯的禁忌领域。
所以当何二龙说起自己的闹婚经历,黎易第一时间注意到的就是“大喜的日子不能见血”。
“话说回来,姑娘你到底是咋知道我的名字的?”何二龙挺着腰杆吹嘘了一阵自己的混混经历,又回到了原来的问题,只是见四个人都在盯着他的脸看,又觉得有些不自在:“你们都盯着我做什么,难道我脸上有字?”
你脸上还真有字,你都把自个的名字顶在脸上了……
看着何二龙脸上的黄纸,黎易又开始纠结他刚才喊荣丽媛叫姑娘是不是因为眼睛被纸挡住了没看清,光听声音了,荣丽媛的声音的确满有欺骗性的……不对,我为什么总在纠结这种边边角角上奇奇怪怪的事情。
黎易赶忙将脑子里的想法清空,问道:“抱歉,我们都是外地来的,不大熟悉这里,你说前边的那个村子就是何家村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