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郗抚着长须,劝道:“蒙朝将衰,天命转降,您大有可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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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梅林斋,小童在前面带路,宋郗和宋寿两位先生并肩,踏着枯枝残叶,漫步回到山斋。
宋寿忽然问道:“如今天下大乱,群雄竞起,宋公为何便认定这位呢?”
宋郗笑道:“三年前,我刚刚得知贵子身世,也曾问过吾友太德这一问题。”太德乃韩伋已逝尊师,同宋郗乃大半辈子的至交。
“太德说,当年他深感政改无望,心灰意冷辞官回到家乡,本想专心于学问和教育之道,了此残生。然而,有一少年贵子却找到他,想要拜他为师。太德见他天资聪颖,学问过人,欣然收其为关门弟子,直到韩家长老们前来,才得知贵子身负之血脉。
“太德原本以为贵子想改朝换代,光复前朝,少年却道,宁为太平犬,不做乱世人,前朝负了天下百姓,他又有何脸面,为了一己私欲,挑起战乱,置苍生于流离颠沛之苦。”
宋寿大受震撼,叹道:“此乃明君之言也!”历朝历代,但凡能称之为明君的,暂且不论其所想,但其所作所为都应该契合民贵君轻之说,韩伋本是如此正统的身份,年少时却能够说出不愿为了一己私欲陷百姓于战乱之苦的话,可比如今皇位上坐着的昏君更适合当这天下之主。
宋郗点头,“太德当年也是这么想的,正是贵子这番话,使原本打算避世不出的太德心生助其起事,建立新朝的念头。我原本冷眼旁观,不愿参与其中,直到我隐匿名行,游学进入大都,观其风化,深感蒙朝大厦将倾,朝廷内部早已腐朽无能至无力回天,后才应邀来到东沧书院。”
说到这里,宋郗还补充道:“这些年来,他不断培植自己的势力,原本的初衷其实是为了避免成为韩家的傀儡主子,就如同他当初来到乐县,拜太德为师的初衷一般,哪想到朝廷过于昏庸,他这样身份的人未反,反倒是其他人打着前朝的幌子反了,倒逼得这位贵子也不得已出手了……”
宋寿唏嘘不已,“原来如此,世事难料……”
宋郗笑着问他,“如今天命已昭昭,景濂意可决?”宋郗知道,宋景濂屡次拒绝入蒙为官,便是因为他深知良禽择木而栖,像他们这样将世情民意看得清楚的有能之士也在挑,也在等,等一位真正可以追随的明君雄主。
事实上,上次韩伋派邱直入山拜访,宋寿便已有所动摇,直到始皇传国玺这样传奇之物的惊天出世,如此天命昭示,哪怕是推崇“子不语怪力乱神”的名儒们也纷纷赶往韩家,以验真假。经过多方论证,证实其物确为秦朝玉玺。这次宋寿才会在宋郗的邀请下,明面上到书院拜访交流,实则是为了一探韩伋是否值得追随。
宋寿俯身,捡起院中掉落的梅枝,悠悠道:“吾之择木,夙在大梁。”大梁乃前朝国号,宋寿话中之意,不言而喻。
宋郗大笑,拍着后生的肩膀,“我主得君之大才,当浮一大白!”
宋寿摆摆手,一派温醇自谦,“宋公谬赞了!吾闻东沧书院中,俊才辈出,便是供给的饮食,都属无双。”
宋郗笑道:“俊才不敢说,但你若要论我院吃食,那老夫必须打包票,那绝对会是你生平未见之珍馐!我们这,今年可是来了一位‘伊尹在世’的谢公子,那些学生称之为东沧瑰宝,老夫深以为然。”
宋寿心下纳罕,宋郗却卖了个关子,毕竟谢时此子,很多东西,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于是便只道:“日后见到他,同他相处,你便晓得了。”
宋寿听起秒速,好奇:“这位谢公子可也是那位下属?”
宋郗笑着摇头,道:“他乃贵子知交,二人交情颇深。”
宋寿便更纳闷了,这种不解和好奇一直持续到夕食,韩伋设宴招待他,他终于见到了这位传闻中贵子好友谢公子。彼时,暮色四合,天光已余最后一丝光华,廊下如豆灯火中,有二子并肩而来,皆丰姿奇秀,宛若谪仙,二人交耳而谈,姿态亲昵,旁人却习以为然,跟在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