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一惊一乍的?”晴雯拿眼睛盯着她的脸,满眼的狐疑。
麝月神色有些惊慌和不自然,手指绞着帕子:“没什么,被日头晒得恍了一下神。”
“你脸色这么差,该不会中暑了吧?”晴雯摸了下她的额头,汗湿湿,一手的汗,“你赶紧脱了外裳躺下,我给你找藿香水。”这会春天还没过,刚刚入夏,只是麝月一向怕热,早早就开始穿了薄衣服。
晴雯二话不说把麝月按在床上,自己翻箱倒柜地找东西。因为夏天还没到,这藿香水估计也是去年剩下的。她找了半天也没找着。
“你别忙了,我没事,略躺一会就好。”麝月语气怏怏地说。
晴雯手上动作不停,回头瞥了她一眼:“你都这样了,还说自己没事,当我是瞎子啊。”说完话,也不理会她的拒绝,找到了藿香水,兑了温水喂她喝下。
麝月刚躺下,晴雯便听得有人走了进来,笑问:“麝月呢?”
来人正是袭人,穿着条青绿色的褙子,看着就爽利,似乎连她周身的温度都随之降下来了。她嘴角含着笑,突见麝月躺在床上,惊讶道:“这是怎么了?一转眼就病了!”
麝月垂着眼帘没看她的脸,突然咳了几声,低声说:“我没事,略躺会就好,是晴雯担心我才这般兴师动众。”
“身体不舒服别瞒着,”袭人走过来坐在床头,晴雯连忙让出位置,袭人握了麝月的手温和地安抚,“有事就悄悄告诉我,我拿二爷的牌子去请大夫。”
“不必了,”麝月抽回自己的手,声音冷淡地回答,“我算哪个牌面上的人物,借了宝二爷的名头,回头惊动了上头,我还不得吃板子。”
说完,她翻了身,面对着墙壁躺了下来。
袭人沉默了半晌,叹了口气:“也罢。”
晴雯见她俩打着官司,话中有话大有深意,便不轻易插嘴,只笑笑说:“袭人姐姐别担心,有我照顾麝月呢。”
“你是个好的。劳你费心了,有什么事尽管来找我。”袭人拍拍晴雯的手背,站起身往外走,神色有些低落。
晴雯见她出了门,站在廊下扶着柱子又恍了会神,过了半晌才离开。
麝月爬了起来,对着门口的方向啐了一口:“真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往日里都以为她是个好的,谁人不说宝二爷的院子里她是第一等的好人。今日我算是大开眼界了。”
晴雯迟疑地看着她:“麝月,你声音小点,廊子外头还有人在呢。”
麝月神色有些忿忿不平,不过还是顾忌到了晴雯的话,压低了声音:“我不怕她听见,听见了更好,我不信她还敢把我撵出院子。”
“你和她是一道进贾府的,这会闹得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怪不好看,何必呢?”晴雯劝她,两人心里都心知肚明对方说的是谁。
“你倒来劝我呢?往日你不是爆竹似的,如今脾气可是长进了。”麝月笑她,显然她并不想多说,或许也是为了维护袭人的脸面,到底她俩一同进门,彼此有多年的情分。
两人说笑了几句,到底压下了心事,不再多言。
翌日,晴雯便听茜雪说,袭人病了,起不来床。晴雯和茜雪两人服侍着宝玉上学,中午宝玉在外院用了饭,下了学,又去了林黛玉处。贾宝玉身边的李贵吩咐了小厮过来通知了茜雪等人说不必等二爷。
麝月听见袭人病了,不屑地撇嘴嘟囔了句:“她这是心里有鬼。”
茜雪抬眸看了麝月一眼,麝月顿时噤声,有些心惊肉跳。茜雪若无其事地又低了头,搬了小杌子,做针线。
“晴雯,你有芍药的花样吗?”茜雪问晴雯。
“有的,可巧我昨个刚画了一个,我这就给你去找。”晴雯出了里间往外走,独留了茜雪和麝月两人在宝二爷房里,隐隐约约可以听到她俩刻意压低声音的交谈声。
“袭人最近是不是得罪你了,你总不给她好脸色看。”茜雪问她。
麝月犹豫了一下,神色有些黯淡:“我知道她的心气,必然是想攀高枝的。想想她和你我三人是一起进的贾府,又有幸共同服侍宝二爷,可谓情分不浅。茜雪姐姐你是宝二爷跟前的老人了,这件事情,我也就只敢跟你讲了。”
麝月趴在她耳边,说了一句话。茜雪脸色一沉,半晌说道:“这事,我知道了。你别声张,把话都搁肚子里藏好。”
麝月见她心里有数,只好点了点头。
晴雯拿着花样回来的时候,发现她俩的神色都有些不对劲,她心里隐约猜到几分,也不说破,把芍药样子递给茜雪:“喏,给你看看。”
茜雪接了过去,一看便心生喜爱:“这是你自己画的吗?你都没学过画,怎么能这么手巧呢?你是怎么想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