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这次便是回来待到几时?”绿芜笑问,“我可要好好见见我这侄子。”
商老爷摇头道:“谁知呢,他师傅走他肯定就跟着走了。”
绿芜突然皱眉,“兄长,我可记得你今年才而立之年,那你十六就当爹了?”
商老爷哼哼,“我十五就娶妻了,不过你嫂子生完念桐身子就不好,那时候我也穷,没能医治她,她在念桐两岁后就走了。”
绿芜眼珠子一转,微笑道:“兄长,嫂子闺名有桐字。”
“嗯,桐荷。”商老爷低下头,又开始写起自己的字。
“好听。”说罢,绿芜便没再问下去,径自去书架找了本书,又回座看了起来。
桐荷,杨桐荷,他的妻子。
商誉池其实不是广州的原籍人,而是洛阳人士,商父在洛阳也算混得风生水起的,与杨家主人交情不错。杨桐荷比商誉池还大一岁,商誉池出生那日,杨家送了贺礼,遂又提出缔结娃娃亲,商父想想也不错,那杨老爷跟杨夫人也是一副好模样,生的女儿长大大抵也是个美人。两家便约好了等商誉池十五岁那年成亲。
杨桐荷到了十五岁那年,的确出落得亭亭玉立,也算洛阳城闻名的美人,就算已经与商誉池有了婚约,依然不少人家遣媒婆上门去提亲。这时的商家地位稍不如前了,又不知道得罪了谁,不到三月时间便被搞得名声大臭,负债累累。商父承受不住打击便自刎身亡,商母也追随而去,那时商府破败不堪,下人早已遁散,只遗十四岁的商誉池与父亲本是商府管家的成胜。
年纪尚小的商誉池无处可去,便想求助杨家,却被杨家拒之门外,连之前定亲用的玉佩也归还与他。商誉池也没蛮缠,只是把两块玉佩都当了,便带着成胜一起离开了洛阳。
商誉池离开洛阳后一路来到广州,他记得母亲还有个弟弟在广州,想试着去投靠对方。那舅舅见了商誉池很是激动,听闻家姊的死讯更是嚎啕大哭悲怆欲绝。那舅舅在广州城开的是一间小店,卖的是番外的胭脂香粉,店面虽小,生意却是不错的。
他安排了商誉池到店内作小掌柜,成胜也到一旁帮忙,夜里他就教二人读一些书跟学习一些关于经商的。商誉池便这样在广州定居下来了,他不怨那杨家,也不想去寻那害他家这样的人报仇,更何况,他也不知道是谁,更是没这个能力,他能想到的就是现下,好好地活下去。
好好地活下去,就算这样日复一日的平淡,就这样过了一年,经过一年的锻炼,商誉池身子较之前拔高了,模样也张开了,若是换上一身好衣裳,便是一俊俏佳公子的模样。于是,开始有人来询问他舅舅说亲的事情,却总舅舅以年纪小回绝了。
直到有一天,来了一人,舅舅带了那人来见他,他惊讶地呆了,居然是远在洛阳的桐荷。经过长途跋涉来到广州的桐荷看起来疲惫不堪,一身素白的她微笑地看着商誉池,只是说了一句话:“你十五了,该娶我了。”说完,拿出了那对定亲的玉佩,却是她在商誉池当了之后去赎回来的。
商誉池跑过去抱住她,只是大哭,她反抱住他,没说话,只是安抚地拍着他。
过了半月,舅舅便帮他们办了宴席,两人成亲了。
桐荷是偷跑出来的,她说着自己从知道商誉池离开洛阳后便想来找他;说她知道商誉池在广州是成胜偷偷写了书信托人给她;说在他离开后很多人来提亲,可是她还是不肯,这次是虚应了杨父的要求跟某位公子一起去庙里拜神,趁机逃的;说自从她决定要来找他,她便开始计划如何来广州的事;说她一向乖巧,杨父如何都是不知道她来找他的,就算知道了,他们也已经成亲了,就没法反对了。
桐荷一句一句地诉说,她不气商誉池因为父亲的一次反对便再也没来找她,她知道他的难处。说话间,她拿出自己带来的行囊,从里面拿出一个锦包,倒出来居然全是金银首饰。
“我把爹娘送我的都带出来了,嘻嘻。”她笑道,又说:“不知道可以值当多少银两,你拿去找舅舅,我看得出舅舅很想再盘一个店面。”
他点点头,眼眶微微地湿润。
之后,桐荷怀孕了。
再之后,便生下了他儿子,其实本来不叫念桐,而是叫清都。只是因为后来桐荷去世了,商誉池便把清都的名字改了。
再之后,舅舅也大病一场去世了,这时候,他们的家业早已比原来翻了不知多少倍了。舅舅说,自己一生未娶,现下要走了,一切就交给他了,桐荷是好女子,只是,斯者已逝,不忘就好,不要总念着。
他笑着应了,他知道舅舅怕他再也不娶,将来老了寂寞。只是,他觉得,此生有桐荷就够了。
此后,他爱看美人,爱上青楼,却不想与那些人有半点瓜葛,游戏便好,何必呢。
生活还是平淡,他还是跟以前一样乐观,爱笑,白天管理事务,晚上陪陪儿子,偶尔烟花楼。直到念桐十岁那年,突然有个男人出现在他家里,说念桐与他有缘,想让念桐拜他为师跟他习武炼丹。
商誉池皱眉,“道士?”
男人笑道,“异曲同工之妙。修仙之人。”
商誉池看着坐在一旁对着男人流哈喇子的念桐,眉角一抽,他这个跟他一样爱看美人的儿子,修仙?!
念桐转头对自己的父亲道:“爹爹我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