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紫拿了笔墨纸上来,早有几个会看眼色的丫环腾空了张弹琴的桌几,于是她马上为裘三娘铺纸研墨。
裘三娘提笔就写。可写了一半时,她就停了停笔,抬头看一眼墨紫。
“姑娘,可是要蘸墨?”墨紫不待裘三娘说,就从她手里拿过笔去。
就这么一瞬间,主仆之间的眼神交流如下——
裘三娘暗示:给我提个醒,下半首有点想不起来。你侬我侬的,捏来捏去?
墨紫暗示:不是我不提醒,现在有上级领导正考察你,要给人最佳印象啊。
“姑娘,给你笔。”墨紫一脸忠仆的表情。
裘三娘笑着,却抿紧唇线,似在磨牙。但她到底聪慧,况且我侬词实在上口,稍加思索后,将下半阙一蹴而就。末了,还用得意的眼神扫过墨紫。
墨紫心中暗笑:裘三娘这样的个性,适合经商,不适合窝里斗,动不动气焰就涨起来了。
“水云,拿来让我瞧瞧。”卫氏叫着裘三娘的闺名,招招手。
裘六娘还好,裘七娘脸上闪过不快。
裘三娘把小令拿过去给卫氏看了。
“你练得是汉黄门令的章草?”卫氏眼睛一亮。
“夫人博学强记,三娘却惭愧,只习得皮毛而已。”裘三娘一张好嘴。
“哪里是我博学强记,不过是我认识的人中也有写得一手漂亮章草罢了。姑娘家练章草的,你倒是头一个。虽说少了点娟秀,可听说你自幼随父亲走动,该是合了你的性子。”卫氏这话一说出来,张氏和七娘幸灾乐祸。
“三娘是家中长女,父亲难免疼宠多些。年幼时不懂事,如今已不外出,在家孝敬双亲,喜个清静日子。”裘三娘三言二语,回答得诚实乖巧。
“是该如此。想我故去的父亲,我幼时也极疼我,常带我出门长见识。不过女儿家总要在家留些日子,免得出嫁后对父母有缺憾。如今,纵然想念也已见不到面。”卫氏说完,不禁抹泪。
惹得卫家的女子们纷纷拿帕子点眼角。
张氏也能挤出真泪来,“妹妹快别说了,我就想起老太爷大年下给我们买糖葫芦的事来,生生在眼前还晃着。”
卫氏起的头,当然也由她来收尾,擦去眼泪,微笑道,“是我的不是。难得一聚,还上你家来哭。看来,我也是老了。”
裘七娘奉承不遗余力,“夫人哪里老,跟我三姐姐在一处,跟姐妹花似的。”
在墨紫听来,七娘把卫氏捧高,却把张氏又踩了。
“呦,站在旁边的三姑娘和咱们姐姐是姐妹,那张姐姐岂不是多了一个女儿?”卫三夫人之前让卫氏劝下,心火却未完全熄灭,这回口蜜腹剑。
轮到张氏脸红一道白一道,但她不能瞪卫三夫人,只好拿七娘出气,“巧云,长辈们说话,你安静听着就好。”
裘七娘平时在张氏面前可算费尽心机地讨好,以为自己会是张氏最先考虑嫁入王府的人选。哪知席上张氏一个劲儿夸六娘,这才想靠自己争上一争。结果真真弄巧成拙,尴尬不已。
卫氏已没心思像刚才那般来劝,只对裘三娘说,“这字,可否送我?你真是好记性,听一遍就全记住了。”
“这是夫人抬爱。”裘三娘回答,话不多,也不假,清清静静的。
卫氏让贴身丫环把字收好,就道乏了。
张氏留了两次客,看她真疲倦,只好作罢,并且打发人去对面楼里报一声。
一时半会儿,收拾的,伺候的,打点车马的,楼上楼下,楼里楼外,好不忙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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