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生气地别开头,摔了摔帕子,撅着嘴道:“你自己不珍惜,菩萨也救不了你,没见过你这样不听话的病人,下回病了自己偷偷难受,让我知道了,你就准备喝辣椒水吧!”
十三笑呵呵地大踏步而去,回头揖手道:“爷等着,辣椒女!”
我喂了数声,他也不理我,气得我直跺脚,竟然叫我辣椒女,这个十三癫。
松闲日子还过上二天,又实行什么改土归流,云贵总督鄂尔泰的折子隔三差五,没有消停过。俗话说温饱思淫欲,忙了有一个好处,就是这位皇上没空想女人,每每想到此,就想大笑一声。还算守信,这会儿还能洁身自好,我也不是好骗的,让小多子紧紧盯着呢!
十三的病时好时坏,让人甚是忧虑。但十三一刻也没闲着,忙着水利防洪整治,连雍正自己也说,他只信十三一人,古人又迂得很,讲究什么知遇恩。十三自然也成为朝臣的眼中钉,但大臣敢怒而不敢言。雍正自然也知晓一二,但凡恩赏皆说是十三凑请的。有回赏鄂尔泰五千两白银,让鄂尔泰到怡亲王府支取,让别人对十三有份感恩之心。有时又为十三与雍正的这份兄弟情份感动不已,直叹命也!
黄叶随着秋风飞舞,今年的天凉得特别的早,昨儿收到子俊的书信,说是南方秋高气爽,让我好生羡慕。站在楼前,遥望南方,一种思乡的情绪油然而生。想起西湖的残荷,家乡的弯弯小河,竟是那么的近,又那么的远,留给我的只有惆怅,只有思念。 新竹的轻唤声打断了我的思绪,我转身木纳地道:“何事啊?”
新竹在我耳际轻声道:“小姐,从前的八福晋求你见她一面,被满保拦在门口,往外赶呢!”
我一时没转过弯来,猜不出这个八福晋如今找我所为何来?想到她当年八面威风,如今落迫的境况,又让我想起八阿哥,想起他曾经给予我的帮助,深深地叹了口气道:“让满保不要为难她,你去问问她有何事?”新竹嗯了声,跑出了院。我的心一时烦躁万分,血管像被什么堵住了似的。或许她有什么万不得以的难事,不然也不会来求我。
思忖着提步出了门,远远地听到门口满保的怒喝声:“你快走,你不是给我们小姐找麻烦吗?你难道不知道自己现在的身份吗?”一朝失势,人人欺之。我忙提步上前阻扯道:“满保不得无理!”
八福晋几年未见,已是满头银发,但还是那样的雍容高贵,只是少了几分当年的霸气。她见着我却又沉默不语,浑浊的泪水顺着她苍白的面容潺潺而下,跟当年欺我的八福晋怎么也联系不到一起。我叹了口气道:“福晋里边请吧!”
满保是雍正与十三派人的人,急忙阻拦道:“小姐,这可不妥,若是让皇上知道了,那?”
被满保这么一说,激起我的逆反情绪,难道我见个人的自由都没有?索性迈出了门,支开了他们,轻问道:“不知福晋今日到访,有何要事?”
她突跪在我的面前,让我大惊失色,忙扶她道:“福晋,你这是做什么?你快起来!”
她哽咽道:“容月妹妹,从前都是我没有眼力,请你看在爷的面上饶恕了我吧!”
心想事都过去这么久了,加上如今井水不犯河水,八竿子打不到一起,她这是为何啊?
她又施礼道:“我打听到爷在狱里得了重病,无医无药,爷向来怕寒,连过冬的衣物都没有。爷临走的时候曾经说过,如果雍正逼得我们走投无路,这世上能帮我们的大概只有你,我求求你,帮帮爷,大恩大德,明钰下辈子缬草来还!”
八福晋俱声泪下,催得我的眼泪直流,可一想起雍正的深恶痛绝,迟疑道:“福晋,那地方没有皇上的圣旨我进不去啊!”
她又哀求道:“正因为如此,我才来求你,你跟怡亲王交好,有王爷的令牌定能进去的!”我一时进退两难,低头不语,她绝望地踉跄着往大街上走,喃喃自语道:“爷,这世上没有人愿意帮咱的人了!”
“福晋你等等,把东西给我吧,我去试试!”罢了,人岂能见死不救,八阿哥的人生即将走到尽头,在最后一刻,他的兄弟们唯恐避之而不及,朝庭大臣更是谈他色变。他虽是失败者,好歹当年也是风云康熙朝的阿哥,我只是希望他能像从前一样笑着离去。
八福晋感动的痛哭流涕,让我佩服她对八阿哥的那份情谊,不离不弃,始终不渝。我领着她给的包袱进了门,想着此事夜长梦多,若是让雍正知道,必然不允。换了身男装,径直去了怡亲王府。
我还未说完,十三已脸色惊变,打断阻止道:“绝对不可,皇兄会勃然大怒的,你还是趁早打消这个念头了吧!”
十三的明哲保身,让我异常反感,恼怒地质问道:“十三爷,手足亲情难道就这么淡薄吗?这么说当年九阿哥使阴也无可厚非了吗?十四爷也并没有伤兄弟之情,难道这就是亲情吗?”
十三扶着我的肩,似要唤醒我,大声道:“容月,人世险恶,你总有一天会被你的善心害死的,你怎就不为自己想想?这事我知道了,我决不允许!”
“罢了,我就这脾气,我想做的事,谁也拦不住我,不就是宗人府吗?我拿先帝给我的金牌去,父债子还,先帝还欠我两个愿望呢?”我冷哼了声,转身就走。
十三一把抓我的手腕,我一个踉跄,颠入他的怀里。他索性紧紧地抱着我,无似我的挣扎,询问道:“你到底想爷怎么办?我老十三失去名利是小,可是你有没有想过皇上的处境?这样值得吗?”
我倚在他的肩头哽咽道:“十三爷,这不是值不值得,而是八爷就要死了,如果我不去,我会遗憾一辈子的,如果不是八爷下令,我早就灰飞烟灭了,你知道吗?”
十三轻抚着我的背,我的眼泪哗然而下,眼腺像是失去了控制。十三长叹了口气,断然道:“好,我陪你去,别哭了,走吧!”
我忙哽咽着抬头道:“不,你不能去,你若去了,皇上怎么办?我们都背叛了他,会伤透他的心的。这场战争谁都没有错,错的只是老天太残忍。你把腰牌给我,就说是我趁你不小心偷拿的,如果皇上察觉,也有个保我的人。”
十三眼眶里噙着泪,却强忍着,又揉我入怀,悲伤地道:“容月啊,你上辈子倒底欠了我爱新觉家什么?这辈子要这样来还。你去吧,若是皇兄……有我在,就有你在!”
我拥抱了一下十三,接过他给的腰牌,点头道:“谢十三爷,我会好好的,但我既错在先,即使皇上罚我也是应该的,我没有怨言,我走了!”
一步三回头,十三立在门口,又眉紧蹙,忧云浮面,我朝他婉然一笑,提起衣物,从侧头出了怡亲王府,避开了满保的马车。坐上新竹叫来的马车,直奔宗人府大牢。
马在宗人府门口而落,这里曾经与十三一起住了半年多,墙高不可攀,门口的两只石狮子,张牙舞爪,面目狰狞。我抱着包袱,把十三的腰牌往牢役面前一亮,铿铿然道:“奉怡亲王之命,前来探视阿其那,劳烦带个路。”
他们接过腰牌,细查了一下,立刻恭敬地道:“上差里边请!”我顺手又塞给他一张银票,笑道:“这是给各位兄弟买酒的!”
他先是推辞,见我面露微色,忙趁机放入怀中。使了钱,又加上十三的腰牌,他顺速把我带到一个小院落里,一路无阻,也没了探试的时间要求。
与上次那院大同小异,听到院门落锁的声音,心里反而踏实了些。敲了敲门,也未见回音。我推门而入,屋里一股难闻的臭味,我捂着鼻子,环顾四周,比起当年十三住的地方破败多了。或许十三当年还是破落皇子,而八阿哥什么都不是了,就是雍正无此意,那些下人也不会让他好过的。
床上传来轻微地低嗽声,我把包袱放桌上一放,移至床前。眼前的情景让我眼泪涮然而下,八阿哥已判若两人,瘦骨嶙峋,颧骨外突,眼睛深陷,蓬头垢面,我哽咽着呼唤道:“八爷,你醒醒,你真的病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