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倩听了心里一紧,猛的站起身,跑到仪真师太身前,跪倒在地,猛磕了三个响头,大声道:“师父在上,徒儿苏倩拜见师父。”仪真大师听着稚嫩的童音,又见这小姑娘一副机灵乖巧的样子,心里十分喜欢,笑道:“好,好,起来吧。”苏倩站起身又向仪真身后的众尼姑施礼道:“见过众位师姐。”众尼姑见她如此礼数也十分高兴,清缘拉过苏倩和一帮姐妹自到一旁说话。
仪真见苏倩和众弟子相处融洽,心中更是高兴。欧阳不羁见这情景,打趣道:“师太,今日大和尚送了你一个乖徒弟,你可怎么谢我?”仪真大师微微一笑,打了个稽首,道:“师兄见谅,今日我师徒还有事在身,来日师兄路过峨眉,贫尼必烹香茗以待。”欧阳不羁见仪真师太如此认真,却也不好再打哈哈,也正色还礼道:“既如此,大和尚就此别过了。”说着转身来到狗儿身旁,背起狗儿又向峨眉众人打过招呼,转身向前行去。
“等一等,”苏倩叫了一声,跑上前来,向着狗儿伸出手来,手心里是一枚精致的木梳,“这是我娘给我的,我最喜欢了,你带上它,不论你长成什么样子,见了这木梳我便认得了。”
狗儿接过来,努力笑着道:“小姑娘家家的就是婆婆妈妈的。”却小心的揣到怀里,再伸出手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枚贝壳,“我从小娘就死了,这是我自己捡的,也是我最喜欢的,你拿着玩吧。”苏倩望着这只心形贝壳,已经泪眼婆娑。狗儿心中也一阵难过,却又怕被别人看出来,努力装出一副满不在乎的神情,挣扎着向众人挥挥手,张嘴想说什么却始终也没能说出来。
仪真师太见欧阳不羁走远,向着众弟子道:“今日有事要办,带着倩儿在江湖行走很是不便,不如把她先送回峨眉,你们哪个愿送倩儿回山?”众女尼平日里在峨眉被管的甚严,如今下山一路上见了许多新鲜事物,谁也不愿此时就回峨眉,却又不敢说不愿,只把目光瞅向清缘。清缘心中何尝不是一般的念头,只是师父的意思又不敢违拗,想了想,向着仪真师太道:“师父,此去峨眉路途遥远,众师妹又很少出门,若独自回山万一路上有些闪失,可不是后悔莫及?”旁边的清修、清和众人也随声附和,极力称是。
仪真师太听了沉默片刻,瞅着众人道:“你们的心思为师岂有不知。只是这江湖人心险恶,带倩儿在身边怕是有诸多不便。只是清缘说的也有几分道理,也罢,倩儿就随着走一遭吧。只是咱们这一群人中混着一个小姑娘,别人定有许多闲言碎语。”说完掐指默算片刻,道:“所幸今日便是良辰吉日,咱们两好并一好,就给倩儿受了戒。清缘,取法器。”
清缘答应一声在随身包袱中取了法器递给师父。
片刻,苏倩剃度完毕。仪真师太对跪在地上的苏倩道:“你既已受戒,以后行事须按佛门规矩,不得有违。今日便赐你法名‘清远’,是为‘清静无为,远离尘渊’。”苏倩纳头便拜,口中道:“谢师父。”
正文 第二章 落难
晕晕沉沉中,狗儿只觉口中一苦,有什么东西顺着喉咙滚到肚中。片刻,只觉肚腑中似有火焰燃烧,这火一直由肚中烧到胸口,又由胸口升至喉咙,最后顺着喉咙直窜到脑中。这火越烧越旺,他的神志已有些模糊。不知为什么,忽然忆起儿时的那一次溺水,那一次他一个人在水中嬉闹,却不想手脚转了筋,浑身一动也不能动,片刻,水便没过头顶,还没有来得及喊叫,身子已向下沉去,那一刻,他的脑子也是忽然之间便模糊不清了。顺水漂流了三四里地,才被隔壁村阿二救了。这一次还有人来救他吗?
不知又过了多长时间,一丝清凉自头顶渐渐漫延开来,这漫延的路径却正逆着那团火。随着这阵清凉,狗儿渐渐苏醒过来。
睁开眼的第一幕,他便见一个胖胖的脑袋,脑袋上嵌着一双小眼睛,而这对本来不大的小眼睛此时却醉眼迷离而显得更加细小。看着这样子,他忽然想起家乡的南山上有一处地方叫做“一线天”,这一对眼睛实在是像极了那山。想着,不觉笑出声来。
“终于醒过来了。”欧阳不羁哈哈笑着道:“哈,小子,刚醒过来就知道笑,这样子却有几分像我这大和尚了。”狗儿听了他的笑,努力的回想着以前的事情,想得头都有些痛了,也只模模糊糊的有些影子,索性不再想它,向着欧阳不羁道:“这是什么地方?我怎么会到了这里?你又是谁?”
欧阳不羁见他这副模样知道是一时蒙了心性,却也不揭破,只笑着道:“好,好。”又接着道:“你现在感觉可好些了?”狗儿听着他的话如同打哑迷,一时摸不着头脑,愣愣的道:“我有什么不好,你这大和尚咒我,看我起来,怕是你这和尚倒要不好了。”说着一骨碌爬了起来。
他凭着一股作气爬起,起到中途却忽然发现手脚酸软无力,后力不继,复又倒在床上。欧阳不羁见他这样子,忙上前把了把脉,觉得他脉相平稳,并无一丝杂乱。才又笑着道:“峨眉派的尼姑虽是刻板,这六阳护心丹却是灵验的很,平日里想从仪真那老…”他本是随口惯了,临到出口却又觉得不妥,忙又改口道:“那老师太那里讨一颗也是难得很,这一下子却得了三颗,要不是收了个可心的徒弟,哪里有如此的兴致。”自叹了一番,又向着狗儿道:“现今你这‘病’倒是极好治得了。我这酒肉和尚最是有办法的。”说着得意的拍了拍油光的脑壳。
给他说起仪真师太,狗儿忽然记起苏倩,不知那个女孩子现在怎么样了?由苏倩又想起自己的三叔,以前发生的事忽然一下子全涌上心头来。想起这些事,他的胸中有些闷,心中有些什么东西向喉咙涌来,这东西由喉咙又逼上眼睛,感到眼中发热。眼泪在眼眶中转了几转,将要落下的时候,他忽然又涌起一股豪情,心中大叫道: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能像个小娘们似的哭哭泣泣。努出了吃奶的力气,使劲一咽,把那股悲愤立时又憋了回去。等到他回过神来的时候,自己已经坐到了一个酒楼中。
这间酒楼虽算不上豪华却也整洁,此时还不到午时,整个酒楼却没有几个座位空着。到处是嘈杂的人声、浓浓的饭香和浓郁的酒香。狗儿不知已经几天没有吃饭,本来还不觉得,此时闻到饭香,饥饿竟有些不可忍耐。他拚命的忍住汩汩而下的口水,偏那肚子不争气的咕咕叫了起来。他眼珠乌溜溜转着,忍不住羡慕的向四周望去。隔壁是两个桌上是两个寒酸的书生,二人面前只一碟青豆,一碟酸菜,还有一壶老酒,二人一边对饮,一边低声交谈。再过去是一对青年男女,酒菜齐备,此时正浅酌慢饮。那女子二八年纪,虽无倾城之貌,眉目却也楚楚动人,只是背后背了一口剑,眉宇之间流露出一股英气,似非寻常人家女子。此时这女子给对面男子挟了箸菜,低声道:“师兄,你多次下山,必知道些什么好玩的去处。”对面那男子星眸朗目,丰神俊朗,听了那女子的话,微微一笑道:“小师妹,这天底下好玩的去处数不胜数,单就这长安便有三十六大处,七十二小处的玩景,更别说天下各地景物不同,人物各异,哪里是说的出来的。只是……”他忽然正色道:“师父临行前特意交待,这一趟带小师妹出来历练安全是第一紧要的,这……”那小师妹接着话头顸着嗓音摇着晃脑道:“这玩耍还怕没有时日?”说罢吃吃的笑道:“爹爹越老越啰嗦了,难道我还照顾不了自己么?”又撒娇道:“大师兄,你先给我讲讲这京城的三十六景。你要是不讲,回去看我不给爹爹告上一状,就说你在路上欺负我。”大师兄给小师妹缠不过,只好低声讲起京城的三十六景的妙处。
忽听外边一阵喧闹,一个洪亮的声音道:“妈了个巴子,还不给老子把马接过去。”伴随着小二的一声招呼,门口出现了两个人。为首的一个生的甚是伟巨,个子比常人高出两头,体型十分粗状,腰间十字插花背了一对不知什么兵器,只隐隐的露出左右两个黑黝黝的柄。后面跟的一人却是瘦小枯干,身量比常人又矮了两头,一双黄色的小眼睛乱转着扫视着店里。
为首的高个子直愣愣走到一张桌子前,瞪视着正在吃饭的几人道:“你们几个还没有吃完么?”那几个见他这幅凶神恶煞的样子,不敢说话,把银子放在桌上悄悄的溜了出去。小二赶紧过来收拾桌子,笑着问道:“二位爷,你们要吃些什么?我们这里酒有上好的女儿红,菜有……”高个子听得不耐烦,怒道:“妈了个巴子,菜要上好的来一桌,酒只管上来!不晓事的东西只管啰噪!”小二再不敢啰嗦,一叠声称是,向着后面大声吆喝:“上等饭菜一桌,上等女儿红两坛。”
那小师妹听了这二人这般粗鲁,皱了皱眉,向着大师兄低声道:“大师兄,你看那两个人像不像一只猩猩领了一只小猴子?”大师兄也对这两人做派看不惯,听了小师妹的话再仔细看那二人,竟有七八分像了,对小师妹会心一笑。忽然想起师父临行前淳淳教导,遂对小师妹使了个眼色叫她少说话。谁知小师妹会错了意,以为师兄的嘉许,便咯咯的笑了起来。
正文 第二章 落难
忽然眼前一晃,小师妹的嘴里已多了一只鸡腿。小师妹鼓着两腮,一时说不出话来。大师兄见状身形一闪,来到小师妹背后,右掌在她背后轻拍一掌,小师妹“扑”的一声把那鸡腿吐了出来,脸色却已成了酱紫。她忽地拔剑在手便要发作。大师兄赶紧挡在她身前,抱拳拱手,向着那一高一矮两人道:“在下嵩山剑派丁剑广,这位是我小师妹陆剑芸。得罪之处,还请看在家师的面上……”
“我当是谁,原来是嵩山陆可风陆矮子门下,怪道如此不懂规矩。”那瘦子啃着手中少了鸡腿的烧鸡阴声道。嵩山掌门陆可风外号本称作“无影双绝”,是指其轻功剑法皆有极高造诣,只因其身材不高,江湖中他的对头背地里却称他为陆矮子。丁剑广今日本不欲多事,没想到这二人辱及本门师长,这却是无论如何也忍不得了。“呛啷”一声抽出长剑,朗声道:“二位辱及师长,晚辈不才却要领教几招。也请二位前辈留下字号,异日家师有闲定当亲自登门拜访。”
酒店中众人见有江湖恩怨,胆小的早已一哄而散,胆大的跑出屋子只在门外远远的向里张望。只掌柜的和伙计跑又跑不了,躲又躲不及,一个劲的向两方打躬作揖。陆剑芸早已怒道:“大师兄不要跟他多费口舌,把他捉了去见爹爹,看他还嘴硬。”
哪瘦子嘿嘿笑道:“这女娃子说的对,一只猩猩,一只猴子,哪里配有什么名号。”丁剑广听了心中大惊,刚才店中如此喧闹,小师妹说话声音又如此之低,这人竟给听了去,此人内功十分了得凭自己和小师妹对付此人已无胜算,那个大个子虽然闷头吃饭一声不语,看样子也决非易与,现在动手难免吃亏,若今日有什么闪失回去对师父断难交待,可这二人上来便污辱师父,若就这样去了,嵩山的名声岂不是要毁在自己手中。
丁剑广正在左右为难,陆剑芸却已不耐。身形点地越过大师兄一招“舞风弄柳”直奔那瘦子刺来。陆剑芸年纪虽小,却是得过陆可风真传,此时身形展动如一只乳燕翩然起舞,姿态甚是美妙,速度却又极快,果真不亏了“无影”二字。
眼见那剑直刺向瘦子,瘦子却浑然不觉,依旧低头吃饭。陆剑芸却有些犹豫,心想这一剑若刺下去这瘦子怕是要没命了,这人污辱爹爹固然可恶,却也没有到就死的地步。正在这一犹豫间那一直闷头吃饭的大个子却似在不经意间左手一挥,那只手似爪非爪,似掌非掌,在陆剑芸的剑花中穿出,直向她胸前抓来。
此时陆剑芸前力已尽,后力不济,眼见不能避开这一抓。心中登时又气又恼,心想若给她抓住了,今后还如何见人?正在此刻,只觉背后一紧,一股力道直把自己的身体向后拽去。陆剑芸心神一懔,借力后退,一招“穿花引蝶”,手中长剑在胸前划出一道弧形,削向那只手掌。就在剑将将斩到手掌之时,那只手掌忽然不见了,定睛细看,那胖子依然独酌独饮,似乎根本就未出手。
陆剑芸双脚落地,回头看时只见丁剑广正抓着自己后背。原来就在陆剑芸出剑的那一刻,丁剑广便感到不妙,想要拦阻已是不及,情急之下抓住了陆剑芸背后的衣裳,恰好救了陆剑芸。此时陆剑芸又惊又怒,丁剑广却已打定主意,今日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小师妹有些许损伤,说不得,只好先忍了。见陆剑芸又要发怒,忙抢在前边,大声道:“前辈神功晚辈已经领教,只是今日晚辈有要事在身,不敢久留,他日二位前辈路过嵩山,晚辈自当奉茗以待,就此告辞。” 说完拉了小师妹转头就走。这几句话说的不卑不亢,却又把“前辈”和“晚辈”四个字点的很重,江湖中人最好面子,有了这几句话,对方自然会有所顾忌。
“哈哈……”瘦子一阵狂笑。笑声蓦地一顿,冷冷道:“嵩山我自是要去的,只是陆可风的老婆又老又丑,我是没有兴趣的,不过这个小丫头倒还不错,今天既然来了,我们幽云双鹤又怎么能错过。”话音刚落,手一扬,一把鸡骨化作几点白光向两人激射而去。
丁剑广早已全神贯注,听到身后金风响动,弹剑出鞘,手腕急抖,在两人周身幻起数朵剑花,只听“叮叮”之声不绝于耳,那碎骨尽数打在剑身之上。丁剑广虽化解了暗器,心中却吃了一惊,那暗器不过是一把鸡骨,却劲道极大,他竟被一股大力直推出去。此时丁剑广再也顾不得什么嵩山的颜面,借着这力道拉着陆剑芸直向门口冲去。
只要冲出门口,凭着嵩山一绝的轻功逃命还是有几分把握的。两人身形已到门口,却蓦地顿住。因为他们再向前也出不了门。能把门挡住的通常是门板,但即使是订做的门板也未必能把门遮的很严实,总会有一丝缝隙。而现在门口却没有一丝缝隙,因为门口有一个人,一个仍在闷头吃饭的高大的胖子。
丁剑广与陆剑芸对视一眼,同时出剑,一左一右向那胖子攻来。陆剑芸一招“长河落日”,剑尖自顶至低急划而下,罩住胖子左半身七处大穴。丁剑广一招“大漠孤烟”长剑自足而顶,罩住胖子右半身七处大穴。这“长河落日”与“大漠孤烟”本是嵩山先祖木小乙与师妹杜萍所创,因这一对师兄妹青梅竹马,又天份极高。于情意绵绵之际自创了一套“同辉剑法”取“日月同辉,永不分离”之意。这套剑法需是二人心意相通,互为攻援,使将出来比之二人分使威力大出许多,而且嵩山派规矩极严,这套剑法除非生命受到威胁,否则决不能露之于外人,所以一旦使出,往往出人意料,其威力更是惊人。
此时情况紧急,二人不约而同想到了这套剑法,身随心动,立时便发挥了出来。这套剑法共有三十六招,自首至尾连绵不绝,向征着爱意连绵。那胖子见了这剑法发出“咦”的一声,竟放下手中的吃食,聚精会神的看着二人的剑法。丁剑广与陆剑芸更是吃惊,那胖子虽是吃惊,手中却并未怠慢,似是不经意间便化解了二人凌厉的攻势。
正文 第二章 落难
转眼间三十六招已过,二人见这套剑法竟不能奏效,一时手足无措,愣在当地。胖子却“呵呵”笑道:“来呀,怎么停手了?”顿了顿,他又接着道:“嵩山剑派的武功本来极为僵硬死板,这一套似乎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