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玦懊悔自己知道太多,此刻如坐针毡,不由得清咳一声,掀开帘子:“今日天气真好。”
宋敏闻言望去,看见阴沉沉的几缕云,将雨未雨,她点点头:“嗯,是很好。”
不多时,马车行至李府门前,梁玦下车,望着眼前迎来送往,热闹哄哄,不禁尴尬道:“人家的贺礼都是抬进去的,咱们这个瞧着实在有些寒酸。”
话音刚落,宏煜大步下来,看也不看他:“这位小哥,你会不会说话?本官是清介廉明,俭朴端正,什么寒酸?”
梁玦笑起来:“大人若称得上俭朴,那我等岂非乞丐了?”
“我等?”宏煜打量眼前三人:“你何时与她们这般亲厚,我竟一无所知。”说罢转向意儿:“赵大人果然厉害,本官佩服。”
梁玦被噎了下,正欲解释,管家却迎了过来,他与宋敏将贺礼和礼目送上,再抬眼时宏煜和意儿已步入府内,被李家父子和一群乡绅老爷簇拥而去。
宴席摆在大厅,戏台也已搭好,此类酒宴实则多半是借着孩子的名义聚会交际,走动关系,眼下尚未正式开席,嘉宾们纷纷离座,都来向知县和县丞敬酒。宏煜心情欠佳,懒得应酬,连酒杯也没举,倒是意儿替他挡了几下,盛情难却。
待戏台开唱,人群散了,各回各位,意儿低声对宏煜道:“我并没有笼络你的刑幕大席,梁先生近日常去我那儿闲坐,我也不知缘故。”
宏煜捻着杯子闲转,似笑非笑道:“怕是你那儿有人给他灌迷魂汤了吧。”
意儿皱眉:“别说得这么难听,我猜他大概是看上阿照了。”
“什么?”宏煜转过头来:“我觉着,他应该是看上宋先生才对。”
“敏姐?不会吧?”
宏煜双眸微动,黑沉沉盯着她:“你不信?我们不妨打个赌,猜他究竟钟情于谁。”
意儿警惕,问:“赌注呢?”
宏煜往后闲靠,目光游离在她鬓角:“我不缺什么东西,想必你也一样,如此倒不如赌个乐子,输家满足赢家一个要求,你觉得如何?”
意儿听着有趣,要笑不笑地打量他:“我赢了,让知县大人给我洗脚也行吗?”
宏煜面色淡淡:“你赢了,本官供你驱使,言出必行,即便洗脚。”
驱使他,诱惑真大呀,可是……意儿垂眸思索,“哦”了声,转头去看戏台。
宏煜皱眉,桌下踢她凳子:“说话。”
意儿冷不丁一颤,狠狠白了一眼:“赌就是,谁怕谁?”
谈话间,李老爷满面红光前来敬酒,李若池和颜嫣跟随其后,席上少不得一番周旋,酒过三巡,又命奶娘把孩子抱出来应景,宾客们纷纷称赞姐儿生得像她娘亲,日后长大必定也是位美人。
意儿百无聊赖地吃酒,目光正要寻觅敏姐,不料却看见外头进来一个眉清目朗的男子,面容瞧着很是眼熟,定神细看,不由大吃一惊:“夏堪?!”
宏煜闻声望去,同样诧异:“他怎会在此?”
意儿又是一惊:“你也认得他?”
宏煜道:“他与我乃同科试子,三年前在京中备考,会试前几日却突然放弃应试,仓促回乡去了。听闻他今年高中,放榜那日又被告发冒籍应试,惊动朝野,如此名声,有谁人不知?”
这位姗姗来迟的不速之客对席上众人的注目视若无睹,泰然自若地笑着,目光直视李若池夫妇,一步步走近。
颜父脸色大变,沉声质问管家:“谁让他进来的?!此人不在受邀之列,还不快请出去!”
李父不明所以:“亲家为何如此动气?来者都是客,大喜的日子,有话好商量。”
“……”
席上有人议论,说这夏堪曾客居颜府一年有余,乃颜父为颜嫣所聘西席,算来也有教导之恩,只是因为冒籍应试一案,牵出他乃倡优之子,颜父忌讳,所以才不愿相见吧。
意儿一边听着,一边默默抿酒,此时夏堪已来到主桌,恭恭敬敬地向颜父和李父拱手,笑道:“晚生不请自来,还望两位老爷见谅,只因听闻贵府弄瓦之喜,特意前来道贺。”
颜父五官扭曲:“我受不起,你请回吧!”
夏堪面色如常,淡淡地瞥了颜嫣一眼,颜嫣却不看他,只是冷着脸,双手紧扣着李若池的胳膊,浑身僵硬。
“我今日来,除了贺喜,还有一事想请教二小姐。”夏堪直盯着她,镇定自若笑着:“哦,如今该称呼少奶奶了。”
颜父大怒:“来人,把他给我撵出去!”
“老爷莫急,待我说完,自然会走。”夏堪一动不动地看着颜嫣,眼神是望穿秋水的错觉,声音清凉:“旧年晚秋,你说要嫁给我,让我带你高飞远走,如今不过数月,你嫁做他人妇,连看我一眼也不肯了。无妨,你不愿见我,听着也行,我心中有一个疑惑,还请如实相告,你生的这个女儿,究竟是不是我的骨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