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俯身下拜,言语中尽是推脱:“皇叔,领兵剿匪本就是臣的职责,能得您赞许臣便已十分兴奋,晚辈无能,哪里配得上如此重器?”
萧渡玄漫不经心地说道:“你做得好,朕自然是要赏的。”
“这物什朕拿着也没用,”他轻笑道,“还不如交予你们这些年轻人,改日清明祭祖,也舞给先祖看看,算是没有埋没此物。”
萧渡玄接过长剑,亲手交予了萧言。
萧言还未经过如此礼遇,单膝跪在地上认真接过。
他低着头,因之全然没有看见新帝的指腹是怎样抚过沈希的手背,又如何勾住她颤抖指节的。
冰冷的玄色袖摆上纹绣银色的暗纹,漫天的星河尽在方寸之间,灿然明丽,又隐约幽微。
但在这之下,藏匿的却是晦涩至极的悖伦交缠。
他是真的疯了。
沈希心脏狂跳,她眸光晃动,惊慌无措的情绪化作眼尾的薄红,无法克制地颤抖眼睫。
她被灼烧得想要抽回手,鼻尖也恐惧得沁出了汗。
与之同时,檀香穿过鼻间,涌入肺腑,将过往的记忆全都唤醒。
晕眩的,痛苦的,难捱的感官杂糅并起,让沈希的身姿都有些摇晃,片刻后她才意识到发黑的、打转的只是她的视线。
长久以来的礼仪教习让她在最惊乱的时候,也能维持姿态的端庄和完美。
沈希紧咬着牙关,哀哀地看向萧渡玄。
她不知道这样可怜的目光还有没有用,她也不知道现今的他,心中到底还有多少可以称之为人的情绪……
萧渡玄看了她一眼,轻声说道:“祯平吉祺,万事胜意。”
接着他就恍若什么都没发生一般,平静地将跪在地上的萧言扶起。
叔侄二人走到前方,年轻的叔叔看着有为的侄子惊喜地抚剑,相处融洽,又颇为亲近。
如果方才这位叔叔并没有那般轻佻地掠过未来侄媳的柔荑,或许会更好。
沈希收回视线,心中的惊涛骇浪却久久未能平息。
她几乎不敢去回想刚刚发生了什么。
难以言说的恐惧像是蛇的信子,顺着指骨往上攀升,游过手腕、肩头、脖颈,一路蔓延至全身。
掌心尽是冷汗,啪嗒一声滴落在地上。
溅起的却是弥漫着檀香的震悚。
未来的夫君得新帝的信重,仅是初见就赏赐如此大礼。
这该是十分高兴的事,可沈希却提不起任何的劲。
她的耳边不住地轰鸣着,既听不清两人在交谈什么,也听不见其余人的应和声。
四处都是嘈杂的,纷乱的,一如她背叛萧渡玄的那个夜晚。
是了。
两年前家族危难时,她曾经卑劣地引诱过萧渡玄,又在他失势后无情地将他抛弃,还彻底远走燕地跟着父亲投奔叛乱的新主……
与当年的不堪相比,眼下的这些又算什么呢?
沈希听着剑鸣的铮铮声响,胸腔里除却恐惧,又漫涌起少许的懊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