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们停下来在垄边喝水吃饭时,他就厚着脸皮上前跟人攀谈。
俗话说吃人嘴短,拿人手短,他把自己从铺子里买的咸菜、饼子往人家碗里夹,问些农时,如何伺候田地,每亩收多少粮食,又问秋收之后粮价多少。
他长的小,脸白嫩,身上的衣服还是粗布,没打补丁也看得出磨损。
农人便以为他是商户家的小儿子,被父亲放出来历练了,故意把每亩产量说低一些,又把每斗粮食的价格报高一些。
李想本来给他碗里放了半个白面饼子,听了这老农的话,顺手拿了回来,笑嘻嘻道:“老叔,你别看我年纪小,就报虚价啊!”
他又伸手去拿老农碗里的咸菜,被胡子花白的老农挡了回去,老农掉了几颗牙齿的嘴巴裂开,也笑了几声,道:“你这娃娃,给人吃的还能要回去。都说无商不奸,果然是对的。”
“嘻嘻,您要是实诚人,我也实诚;您要是糊弄我,我也糊弄您。”
两人有来有往说了几句,老农的两个儿子,送饭来的儿媳,背着水壶的小孙子都偷偷笑了,不敢在老爹面前笑,怕吃他的拐棍儿。
李想也不缠着他一个人问,蹲在树下吃完半块面饼,又去逗那个正在换牙的小孩儿,他用糖逗他说话,问他每天几时起床,要做什么活计吗?
小孩儿拿了糖,先用稻叶包了,拿路边的石头撬开,给阿爷吃块大的,再给爸妈吃,到自己只能舔舔叶子上的碎末。
“要起床割草呢,还要和阿娘洗衣裳,中午就要烧火做饭,给阿爷他们送饭。”
李想又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四四方方的糖,丢进自己嘴里,嚼得嘎嘣响,他还故意吸溜口水,馋的小孩儿瞪着眼睛看他。
旁边的老爷子看他在附近转悠好几天了,因是个生面孔本来还有些警惕,后来看他爬树抓知了,下河捞鱼虾,跟人聊天,心中只当他是个玩性未改的孩子。
家里大人真是放心,把这么个孩子放出来做生意,还没赚钱呢,先赔出去不少——那些饼啊,糖啊的,每天散出去一些,都要不少银子!
他心里骂李想不会过日子,又盼着他多给块糖让孙子甜甜口。
李想逗完这个小孩儿,看时间不早了便准备回城。靠双腿飞奔回去还能赶上府衙宵禁。
他满身大汗的跑回来,隔着衙门口还有几百米就开始减速,调匀呼吸,整理衣衫,还从袖子里拿出个竹子做的水壶喝两口。
谁知从斜边巷子里窜出个人影,抱住他脚开始嚎:“大侠,我终于找到你了!”
来人有一双狭长晶亮的眼睛,此时没有带面罩,身穿一件朴素的灰色夏衫,正是李想在临县抓过的飞贼孙五。
孙五身上的汗比他还多,他脸上没有多少肉,还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像是找到了自己失散多年的亲生父亲。
“你。。。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李想还记得他,之前在临县他忽悠孙五去找刑部郎大人家小女儿的消息,还承诺了重金。
当时他就是随口忽悠,没想到这人真的来找他了。
还追到了南阳府。
“大侠,我。。。不负重托,我找到人了!”
孙飞贼这些天过得险象环生,他被李想射伤后拿着他给的钱找了医生,休养两天就迫不及待下床打听消息,找人去了。
鼠有鼠道,猫有猫道,孙飞贼也有自己的关系网和消息来源,他拜托了几位‘走街串巷’的小朋友,又在几个人贩子那里打听消息。
他说自己想要买个白净漂亮的女孩儿当童养媳,让人贩子给他寻摸个远处的。
女孩儿要白净漂亮,她的父母必然要有钱养她,有时间打扮她,照顾她。穷人家也有漂亮女孩儿,可大部分都被生活磋磨没了。
孙五把李想给的钱花的精光,终于找到了点线索,然后他就遭了平生大难。
“大侠,我在衙门外面等你两三天了,终于见到你了!”
孙五涕泗横流,李想嫌弃地将自己的手绢递给他,又拉他起来。
孙五擦了一把鼻涕扶着腿一瘸一拐跟着李想往府衙走,做贼的天性就是怕官府,孙五前后看看实在不敢靠近。
“你在这儿等一下。”
李想走到府门口,告诉守门衙差,“劳烦告诉义父一声,我有朋友来找,不方便住在府衙。今天我就不在府里住了。明天早上再交作业。”
衙差笑容满面,又偏头看了一眼满身贼味儿的孙五,道:“小公子放心,我这就去回禀大人。”
李想搀着孙五去附近的客栈住下,又请了王大夫上门给他治伤。
不一会儿店小二捧着两身新衣来敲门,“客官,您要的衣裳到了。热水稍等就给您送来。”
大夫给孙五错位的胳膊正了骨,处理了化脓的伤口,又留了些跌打药和煎服的草药,叮嘱:“这几天不要碰水,你那药还有吗?给他用上,不然他恐怕撑不过这两天。”
转头又对孙五道:“不要到处乱跑,扯开了伤口又要受第二遍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