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想着,殿外忽传来一阵熟悉的脚步声。
继而殿门从外打开,昭炎身披氅衣、带着一身寒意走了进来。
昭炎宽袖一拂,殿门自动合上,玄铁战靴靴面上沾着的几片霜并明显的泥泞都跟着震动了下。而后锁定猎物似的,将视线牢牢锁在了立在窗边的长灵身上。
长灵没料到他突然过来,立在原地呆了呆,在对方冷峻而隐含探究目光打量下,第一件事,飞快将身上斗篷脱了下来,丢到一边。然而又飞快从圆几上端起一盏琥珀色汤水,捧到昭炎面前,怯怯道:“这是你的灵芝水。”
这串动作堪称反应敏捷,一气呵成。
昭炎微挑眉,打量着小东西身上仅余的一件素色绸袍,旋即想到是因为昨日他在勤政殿下的那道令,嘴角便不觉轻轻一挑。
“过来。”
昭炎并未接,行至殿中站定,展开臂,无声下着命令。
长灵只能先把手中玉盏放下,依言过去,一靠近,立刻被对方身上裹挟的寒气激得打了个颤,昭炎里面罩着甲,显然是从军中归来。长灵忍住指尖颤栗,先替他解了氅衣挂到衣架上,又依次解被罩在里面的腰带、护腕、甲胄与外袍。
昭炎扫了眼那盏灵芝水,饶有兴致问:“你熬的呀?”
长灵乖乖点头。
“这么贤惠呢。”他顺势扣住小东西正在他腰间摸索的一只手腕,慢慢握至鼻端嗅着,嘴角含了丝古怪的笑,道:“今日这般乖,心里又打什么鬼主意呢,说出来一起听听。”
长灵没理会这话,小声道:“你弄疼我了。”
昭炎轻一挑眉,才看到被他握在掌中的那截雪腕上,印着片颜色明显的淤青。想到什么,他一笑,倒真松了手。
长灵立刻站的离他远些,继续给他解腰带。
昭炎目光依旧流连着,牢牢锁在长灵身上,像蛰伏在暗处,耐心等待猎物入觳的高级猎人。
见小东西只今夜所穿绸衣格外轻薄,通身上下透着股混杂着灵草香气的温软气息,故意拿玄铁靴尖沿着绸袍边缘往内探了探,道:“谁准你不等本君,自己沐浴的?”
长灵躲着他那只又冷又脏的脚,手一摸到暗扣,就迅速解下那条黑玉腰带,跑到衣架前面,一面将东西挂了上去,一面警惕的盯着他。
昭炎眼睛一眯,不紧不慢的自行脱了甲胄与外袍,往衣架上随意一丢,道:“找阴烛去取沐浴用品,到浴池等本君。”
大约没料到他突然提出这个要求,长灵倏地睁大乌眸,挣扎道:“我、我已经沐浴过了。”
昭炎冷冷一晒,未理这话,转身越过屏风,往书阁方向去了。
长灵看出他心情不大好,便知道今夜恐怕又不得安宁了,咬了咬牙,只能硬着头皮去找阴烛。
浴池同书阁一样,亦紧连着寝殿,位于寝殿后方,长灵平时沐浴都是在自己房间,并不去那里。
今日是第一次过来。
长灵抱着阴烛给的一箩筐东西进到里面,立刻被融融的水汽与暖意所包围,睁眼一望,才发现整座大殿布置极奢华,中央是一方白玉砌成的大汤池,其上蒸雾缭绕,面积之大,同时容数十人沐浴只怕都没有问题,更神奇的是,那白玉踩上去竟是温暖的,十分舒服。
浴池外围则陈列着酒果与同样布置豪华的卧榻供休息,地面亦清一色铺着某种灵鸟绒羽织成的氍毹。
昭炎已在汤池中,乌发披散,赤裸着上半身,此刻正靠在池壁上,慢慢饮着浮在水面托盘里的酒。因为他的存在,整个汤池上方的雾气里都充盈着一股强大灵息。修真界素来慕强,许多只在夜晚行动的精灵纷纷覆到大殿窗上,试图汲取些许强者灵力,增长修为。
长灵在青丘灵境见识过昭炎御兽而过,诸灵臣服避散的景象,没料到天狼王宫里的灵物竟如此大胆,难道是因为麒麟兽不在的缘故?昭炎始终不紧不慢的饮着酒,似乎也没有驱赶这些灵物的意思。
“它们自幼时便陪伴本君。”
昭炎忽然淡淡道了句。
长灵顿时有种被人窥破心中所想的感觉,不知如何回应这句,便选择不吭声。
“愣在那儿干什么?”
“该如何伺候,还要本君给你亲自示范么。”
他微微侧过脸,嘴角露出一个刻薄的弧度,冷冷讥道,恢复惯有的阴冷刻薄态度。
长灵不喜欢这样门窗封闭的环境,尤其是浴池这种私密的地点,咬了咬唇,怕激怒对方,只能先走过去,在浴池边缘的白玉地砖上跪坐下去,捋起袖子,取出澡膏,用手挖了一大块,找准目标,准备往对方裸露在外的一片麦色肌肤上涂抹。
“先搓背。”
昭炎后背像长了眼睛,又端起另一盏酒,冷冷命令。
长灵只能丢了那块澡膏,拿出毛巾,在浴池里弄湿了,叠成块状,贴到昭炎背脊上。这种伺候人的事长灵自然从未做过,只能努力回忆着以前住在宸风殿阿公给自己搓背的情景,从颈开始,到肩背,一路搓揉下去。即使隔着层毛巾,长灵依旧可以清晰的感受到对方偾张有力发达得惊人的肌肉线条以及期间蕴含的强大灵力与力量。此人年纪轻轻修为已达天罗九阶,简直如一座不可逾越的高山,只怕放眼整个仙州都难找到第二个能与之媲美者。长灵心志再强大,也难免产生些许羊入虎口的懊丧情绪,想起入宫以来在此人手里吃过的苦头,不由紧紧咬了下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