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蒙蒙亮五点多时赵娣被噩梦惊醒,她在睁眼坐起来的一瞬间忘记梦的内容,留下的唯有心悸。
今天是周六,本来应该是赵耀回来的日子,她望着屋内挂着的日历有些出神,急促的呼吸在其中放缓。
她没打算再睡转而起身穿好衣服洗漱来到厨房拿起昨天孔姨买的肉包子,经过一夜,肉包子变得又冷又硬,她十分反常地拿了一个在手里咬了一口。
原本热气腾腾时鲜美的肉汁在此刻变得咸腥,她第一反应有些想吐,后又觉着不能浪费只能嚼了许久咽下去,时间长了,冰冷的温度渐渐封印她的味觉,肉包子在嘴里味同嚼蜡。
就像她的心情,在相亲屡次失败反思无果后苦楚不仅无处倾诉,又新添一笔赵耀四年多唯一一次周末不回家的糟心事,这就是她的生活,生活给她的选择从来没有拒收这一选项。
她不能跟姥爷说不去相亲,更不应该在赵耀选择周末不回家时进一步询问,她仍记得昨天下午在店里拿着电话的手止不住地颤抖,嘴上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因她不是赵耀的母亲而是姐姐。
还是即将出嫁的姐姐,到时嫁做人妇回娘家的次数估计屈指可数,姥爷总说“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深深影响了她的思想。
纵然她后来知道那都是大人的重男轻女,可她早就丧失反抗的能力被环境同化,她是顺从的,忍让的,同时也似此刻的味觉是麻木的。
于是混乱如期而至,她变得迷茫,不管是相亲也好,还是面对弟弟赵耀的态度,不过幸好现在她有一件目标十分明确的事:上班。
这让她不至于彻底陷入到虚无的思考中去,她今天起的格外早,姥爷还睡着没起床,她便敲门告知姥爷自己把肉包子蒸在锅里,姥爷起床就可以吃了。
姥爷的回答是赵娣预想中的咒骂,他咒骂赵娣吵醒他的美梦,还一连咒骂赵娣这么大个人了饭做的难吃的要死,到时候嫁到婆家去估计少不了被婆婆骂,这也是他为什么每天中午晚上都去村里的寡妇那里蹭饭的缘故。
赵娣通通将这些当耳旁风关上门离开,因为这样的事如果仅发生过一两次那她确实会哭,可积累到一百一千次次时她的内心唯有麻木不仁,像一潭死水毫无动静。
然后她转身离开了家坐上村里通往镇上的第一班车,接着来到六顺面馆前一直站着直到孔姨临近上班时间点来开门。
“小娣早啊,你今天好早,站在这里等多久了?”孔姨骑着摩托车一路过来,路上扑面而来的冷空气让她冷得直打哆嗦,她正决心下次要在镇上买个挡风被回去时就看到了赵娣,赵娣的脸被冷风吹得比她还要红,她便多问了一句。
赵娣就像一个在门前的雕塑,她扭过头去看不停哈着热气的孔姨时都因脖子被冻僵显得不太自然,她下意识摆出一个笑脸仓促道:“没多久……”
“那些迎宾人员看了你的笑脸估计都要向你学习。”孔姨一眼看穿赵娣的状态,她抿抿嘴把店的卷帘门拉上去调侃,既然赵娣不想说,那么她也不越界多问。
赵娣没反应过来孔姨想要表达的意思一根筋回复:“我怎么能跟迎宾人员比……他们长得都很好看……”
她的这句话孔姨并没有听到,因为刚开门孔姨就迅速进去准备开店事宜,而她轻轻叹息望着玻璃门面前站着的自己。
今天没有相亲,所以她穿回平常觉得最舒服的衣服,即使不好看,可就是不好看也许才没有成功吧……
孔姨进店后忙前忙后以为赵娣早跟着她进来了,毕竟外面那么冷,当她抬头发现赵娣还站在门前,她第一反应是跑到赵娣的面前隔着玻璃门用夸张的动作引起注意。
她大幅度挥手和扭起脖子来的样子看上去虽然相当滑稽,但十分具有生机,一点都不像近五十岁的中年女人,玻璃门的另一侧是被吓了一跳的赵娣。
赵娣不知道孔姨是什么时候站到她面前的,她回过神来看见孔姨的模样就忍不住笑了,孔姨总有让人短暂抛却痛苦变得快乐的魅力。
孔姨见赵娣这回的笑不再是故作逞强而是真心实意便一齐笑起来。
或许是这个瞬间太美好令赵娣觉得不真实想要伸手触及孔姨,但到一半就碰到冷冰冰的玻璃门,她的手不得不收回来。
她心想如果有一天和孔姨之间的“玻璃门”不存在就好了,玻璃门看上去透明,让她们彼此看见对方,可实际却将她们阻隔两处,让真实的她们变成彼此眼中的“虚影”。
最后赵娣在孔姨的各种手势“指挥”下进了店,今天是周六的缘故,早上很少有人来吃面,估计要等到九点左右人才会多一点,因而赵娣在后厨洗碗洗得很松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