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欢不好意思的抿嘴谦虚道:“殿下过誉了。”
这时,陆迁端来了两碗清粥和几块烤饼:“殿下,大人,将就吃些吧。”
“嗯。”萧胤接过碗,说道:“既然淮州百姓无碍,陆迁,你去告诉船上的人去别处看看还有没有活着的人,若是有,能救便救吧。”
“是,殿下。”陆迁领命去了。
李承欢寻了个空地与萧胤一起吃早点,他将烤饼上沾了糖粉的那块撕下来递给萧胤,笑道:“殿下尝尝。”
萧胤接过去咬了一小口,咀嚼了几下,点点头,“好吃。”
众人在山上无所事事,开辟了许多空地,搭了简易帐篷和木屋,大部分人夜晚都可以呆在里头避风,相对刚开始的几天,要好很多。
有了船,就好四处游弋寻找幸存的百姓。
李承欢与萧胤陆迁几人也上了一艘船,开始四处查看被水患波及的州县。
淮州这片因为人和大多牲畜家禽都被转移到了景云山附近的山峰上,水上大多只是浮木和一些不易沉的事物,看着到不怎么觉得惨淡。只是时日一久总有些其他州县的浮尸会顺流而下,飘来此处。
到了淮州地界之外,便能看见数不尽的浮尸残骸,有黑鸦在空中盘旋,偶尔停在浮尸上啄食腐肉。这情景仿佛人间炼狱一般,李承欢看着看着脸就白了,胃里忍不住泛起酸水,直想呕吐。
萧胤顺了顺他的背,说道:“都说让你不要来了,待在山上不是挺好。”
李承欢摇了摇头:“不亲眼看看这惨况,如何能记得这天灾人祸的教训。这秦州水患报出的也不算晚,怎么这些州县还会死这样多的人?官府的人都在做什么?”
“能逃便逃了,谁会像你这般傻,这样危险的时候,还要留在淮州组织百姓逃难?生死关头,谁还顾得上别人?很多地方的官府收到条子,为了不引起民众的恐慌造成民变,是极力将灾情压下,不让百姓知晓的。如此,他们才能有逃出去的希望。”萧胤道。
“可见天灾是其一,最重要的还是人祸啊。若是水患过去,这些逃走的大小官吏又能有什么好下场?”李承欢胸腔里埋了一把火,随时都要腾烧起来。他觉得既然他可以组织民众避难,为何他们就不肯呢?明明那么多人是不必死的,这是多少人命啊?
“这或许就是你和旁人的不同,有些人做官是为了名利双收,有些人是为了百姓社稷,虽然平时各个仁义道德,可真到了危难时刻,本性便显露无疑了。”
小船渐渐驶到了一处山峰旁,这是芦州的天脊山,山里头也是有寺庙的,不过香火不甚旺,里头只有师徒几个和尚打理寺庙。天灾一到,寺里的和尚便开始念经,祈求佛祖保佑苍生。可是佛祖没有保佑苍生,只保护了他们几个苦哈哈的穷和尚。
这天,他们看到了那犹如黄泉之水的水面上,遥遥驶来一艘乌篷船,远处的霞光为船身镀上了一层金边,仿若天外来客。
他们顿时跪伏下来,虔诚的念着经文。
直到船上的人登上了山峰,来到他们面前,他们才发现他们只是普通人。
“施主从何处来?”老和尚看着萧胤等人合十问道。
“我们是朝廷下派江南治理水患的钦差,寺庙里可有伤亡?”萧胤问。
老和尚松了口气,谦卑的应道:“佛祖保佑,不曾有伤亡,只是寺里的粮食已然耗尽,若是黄泉之水迟迟不肯退去,恐怕贫僧等人也只能……”
“陆迁,分些粮食给寺庙。”
“是。”陆迁于是又跳上船,背了好大一袋粮食又跃上了山峰,将粮食往老和尚面前一丢,“和尚,这些粮够你们吃到黄泉水退去了。求佛祖没用,佛祖哪会变来粮食给你们吃。”
“陆迁,不得无礼。”萧胤看了一眼陆迁,陆迁顿时摸摸鼻子,躲到李承欢后面去了。
“多谢施主,多谢施主……”老和尚连连称谢,一直目送着乌篷船远去,才抹了把昏黄老眼里的浊泪。
乌篷船游荡了一整天,也没有见到几个活人,天色渐暗时,萧胤等人才到了真正的钦差仪仗处。因为此次南下关乎着项上人头,周同也不敢马虎,水潮未退,已经命人将江南路所有受灾的州县都统计清楚,安排好人手,开始疏通河道,将江南的积水分流,以图早些让这大片的积水退去,只等水潮一退,便要开始各项救灾事宜。而受灾情影响逃往个州县的难民,也已经着手开始处理。奈何水患波及地域实在太大,他们人手不足,许多涌入大量灾民的州县已经开始出现混乱,有些州县生怕这些乱民生起事端,早早就将城门死死堵住,不让难民进城,如此,时日一长,城外便开始出现死人,乱象已起。
“必须得尽早将遭灾的难民安顿好,否则这样下去,是要出事的。”周同看到萧胤,擦擦一脑门的冷汗,对他说道。然后他看到了萧胤身后的少年,他是认识的,李尚书家的次子,上届科考状元李承欢。淮州处在水患中心地带,他竟然侥幸没死,也算是奇迹了。
“周大人。”李承欢拱拱手,见礼。
“小李大人能够无恙,想必李大人该安心了。”周同勉强笑了一下。
“周大人,李同知来此是有事想与周大人详谈的,我们进去说话。”萧胤示意了一下,周同便了然的点点头,领着二人往内厅行去,内厅的中央有一大块的沙盘,是江南路的地形,中东地区插满了红色小旗,是灾情最严重的的地域,周边零零散散插了许多的黄色小旗,应当是受灾情况较轻的地域,小旗子遍布大半个江南路,如此便能看出此次灾情的严重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