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光却莞尔道:“初一误会了,公子知你心善,不忍对鱼小姐使恶,因而唤我,有必要使用武力时,绝不勉强你动手,均由我代劳。”
冷双成听后抖了抖眉,暗想道,他做事倒是直接,这样大张旗鼓地使恶,无非想损伤鱼小姐的颜面,还迫得鱼小姐出招应对,可随后她想亲善鱼小姐,套出一两句有关木先生的内情话来,可就难了。
一旁银光跃跃欲引弓,她连忙压住他的手臂,敛声道:“既来风雅之处,就行风雅之事,若我能通过四技考较,入了鱼小姐的帷堂之中,实可不必做出唐突雅境之举。
银光想了想,应道:“也好。”
身后传来橐橐靴声,仪仗侍从进院清理道路,手持熏灯暖炉的宫女跟进,雪衣骑兵、锦衣侍卫等最后长驱直入,布满了右边院落,以策贵主安全。
秋叶穿着紫袍走进门来,突觉灵慧并未跟上,不由得缓了一缓步伐。灵慧提着裙裾小趋而入,微微有些轻喘,见秋叶先是走得急,后似是延缓了身形等着自己,内心还是欢喜的。进院后,她随意扫了一眼左侧,察觉到了不一样的地方。
银光出身不凡,又深受秋叶宠信,此时却站在一名白衣书生后,竟是做陪衬的,让她玲珑心肝一动,问出了疑惑:“那男子是谁?”
秋叶看了一眼冷双成,冷双成正站在花树下,肩膀担着一两枚软红,微低着头向这边示礼,风度翩翩,清隽犹然,不见一丝离府后的落拓意态。
他遽尔冷了声音:“初一。”
灵慧听出了秋叶的冷淡,心下一宽,又问:“公子的门生么?”
较之冷语,秋叶这次甚至不答,径直去了最后的会宾楼。
灵慧不禁再细细打量了冷双成一遍,正巧冷双成抬起头来对她微微一笑。
“我是第一次见到他,他却似乎知道我是谁。”灵慧纳闷,沿着垂花路朝前走时,又忍不住回头去打量。冷双成待礼节行完,才拂开花枝朝左走,路旁花木探出了栏杆,牵绊住了她的衣角,她伸手一拾,将衣装整好,绣饰了金云的玄色内衬显露出来,就这样毫无端倪地落入灵慧眼中。
灵慧久居宫中,知道金云章纹的意义。若是用在女子身上,那即表示嫔妃贵妇礼制;若是用在男子衣上,即可表明他的贵族身份。可秋叶嘴里的“初一”,似乎无任何出身可言,为什么敢逾矩绣饰章纹呢?
只有一点合理的解释,那就是秋叶要初一穿上的。
灵慧醒悟了过来,攥紧了手中帕,回头低声吩咐心腹宫女,要她务必打听到初一的根底,随后不论自己在何处,在做什么,直接将消息递上来。
宫女得令离去。
冷双成走出中院拱门,突然顿住了脚步,一旁的银光不解:“怎么了?”
冷双成微微笑道:“去四楼考校,少不得穿梭往来递话儿的丫鬟,银光一身男子气概,怎能被我委屈做低小之事。”
银光想想也对,顺意说道:“不如我指派一名宫女过来。”
冷双成状似无意朝后看了看,指了下一直远远跟在身后、手捧暖炉的婢女,说道:“就她吧。”
银光深记公子成令,只管看住初一,闲杂人等并未放在心上。他应声好,招手唤婢女过来。
扮作迎宾婢女的萧玲珑慢腾腾走到两人跟前,低着头不说话。冷双成传音成一束,送进她耳中:“你越是表现得自然,世子府越是看不出来,先前你不是爱笑么,来,对银光公子笑上一笑。”
萧玲珑这次确是笑不出来了,木着脸朝两人福了福身子,退至一旁说道:“谨听两位公子的吩咐。”
第15章揣度
竹楼悬挂牌匾,上书“士游”二字。冷双成偕着银光、萧玲珑进了第一座楼,便仔细打量四周。壁上挂满汉儒教义字幅,飞龙走凤,笔法不一。正中设置一道石屏,镌刻着孔圣人闻韶乐的画像,画像前有桌案,案上摆放四书五经典籍,案后跽坐一名白衣书生,装束打扮风雅翩然。
银光料想书生就是主考,扬声道:“请出题。”
书生起身以左掌抚托右掌背,行了揖礼,尔后正襟危坐,垂目敛容,依然不答话。
银光温声再唤:“阁下若不出题,可表明与我同来的初一已胜出,请放行。”
萧玲珑打探的消息多,在两人身后轻声细语地说:“公子有所不知,竹楼把关第一技,据说是从来不出考题的,让来人自行应答,这种考法,也不知让多少饱读诗书者败兴离去。”
冷双成走出两步,回了书生一个揖礼,微微笑道:“兄台束儒衣,执儒礼,尽显圣人遗风,多谢兄台的提点。”
银光心喜而问:“初一知道了什么?”
冷双成答道:“考题其实已出,就在竹楼牌匾上。”
“士游?”
“正是。”冷双成和声道,“古人曾作《士游篇》,询问‘士可游乎?’千百年来受学子争议,未得定论。但观竹楼画像,摆出了孔圣人闻听韶乐的雅态,那便表明孔圣人也曾游宦于外,算是游士一人,因而让我推断出馆主的心意:可游。”
主考的书生刹那抬头,直视冷双成面容,眼瞳明亮如水。
冷双成走到案前的竹席前,整衣跽坐,对书生说道:“入馆需随俗,我便按照馆主要求,答复‘可游’之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