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睡至半夜,平躺不动的冷双成下意识地睁开眼睛,转身一看,秋叶果然未曾睡着,将她的腰掌在手中,再牢牢地揽在怀里。
她摸摸他的脸:“怎么了?”
他执起她的手顺势一拉,拖得她的身子伏上了他的胸口,与他平齐着胸腔的跳动。
她虽不明所以,也温顺地伏在他身上,让长发如绸布一般,和他的发丝缠在一起。
半晌,秋叶才开口:“我时常怕你就这样走了,让我再也找不到。”
冷双成偎依在他的心口处,一字一顿说道:“我不走,我会一直陪着你。”
温软馨香包裹了两人,床帏间极静。
秋叶的胸膛传来一声声清晰的心跳,冷双成静静地听了,突然察觉到,如此安宁的场景,是她沉浮两世,未曾遇到的。她想着,最初从海外的礁石下醒来,直到受到街上掌柜的怂恿,浑浑噩噩走进他的庄院中,这种际遇或许在冥冥中,早就被安排好了。
海外庄院重修之际,秋叶调派浮堡似的大船,运送了一大批工匠及材质去岛上,简苍带着小济慈也在队伍里。
秋叶委托银光回岛督促工事,并下令庄院中的仆从,好生款待简苍母女。工匠等人另有岛上居民来接待。
冷双成曾提议再回庄院里帮助进行修葺事,遭秋叶一口回绝。她不悦地说:“你将我看得紧,不准我出府,不准我躲着你,长此以往,我不是成了幽人一个?”
秋叶看了一眼寸步不离跟随在冷双成身旁的阿碧,阿碧会意,带着侍从婢女们先施礼退下了。四处清净后,秋叶揽过冷双成的软腰,就势亲了亲她的脸颊,说道:“唤我‘夫君’一声来听听。”
冷双成背过身:“又支开我的话,总是来这招。”
秋叶笑了笑:“岛上的庄院回去不得。”
“为什么?”
“当初你落脚庄院时,我未曾照顾好你。”他本人不在庄院里,总管依照往日规定,将新来的冷双成视作为奴仆,让她历经各种艰辛考验。
冷双成去掰秋叶搂住她腰身的手,以示抗议。秋叶不如她愿,将她箍在怀里说:“如今留你在我府里,你的地位最高,我也得听你的。”
冷双成瞥他一眼:“就嘴上说得好听。”
秋叶捏住她下巴,移到自己嘴边来亲了亲,说道:“我还能做得更好。”双手突然抱起她,就待朝一旁的花厅里走去。
冷双成陡然明白了他的意思,羞赧不过,冲他嘴上咬了一口。他笑着受了她的款待,将她架放在椅中,她拼死逃脱,躲在屏风后整理衣裙,低声道:“越来越没规矩……”
数次被秋叶分开心神后,冷双成自然也忘记了回岛之事。
秋叶只觉海外岛屿未给她留下好记忆,待重修之后,整饬一新,才能迎接她这个女主人的回归。除此外,另有一些旁生之事,他不愿扰了她的耳目,因而对她隐瞒了下来。
内中牵涉到的人,有简苍母女及萧政。
秋叶攻占辽国上京,定下了休战条约,需萧拓入都城叶府为奴。他隔开接进扬州世子府的冷双成,打算好生羞辱萧拓一番。辽国传来消息,说是萧拓已战死,秋叶并不信。他放出风声,简苍带领工匠为世子府做事,不多时,扬州的暗市上,便多了一名新来的奴隶。
奴隶眉眼生得冷峻,咽喉中过箭伤,不便说话,嗓音嘶哑。他的身上带着诸多伤痕,戴着胡商特制的锁链时,也未有过反抗的神色。胡商公开叫卖他的身价,说他体格清健,能做杂役,只惜血统不够纯正,可让宋人贱价买去。离奇的是,一些家丁听从主母、小姐之命来付赎金时,胡商并不愿意,只是挥舞着鞭子,抽在奴隶脚下,坐地起价。
那名奴隶就是萧政。
萧政对于自己的出身,从未计较过尊卑区别。他曾经手握重兵,权倾朝野;也敢流落天下,做苦行僧、奴隶等差使。他四处收买简苍的消息,未得风声,还混进了连城镇一探究竟,依然不见她的踪影。察觉到胡商能来往多国众城后,他索性自卖其身,将自己典当给了商团,跟着他们一路进出宋境,哪怕到了秋叶的地盘上,他也未考虑过后果。
秋叶在扬州,正等候着萧政的到来。
既然萧拓成了定国公,没法去叶府做奴,换成萧政进贱籍,供他奴役,也是可行的。
秋叶本想调派骑兵去围困萧政,冷双成听到了动静,劝了他一句:“萧政折磨我的旧事,我从来不放在心上,你也要看开些。萧政的去留,终究由简苍来决定才适宜。”
秋叶由此收回了军令。冷双成去了客舍探望简苍,告诉她,市集上来了很多胡商,带着一些新鲜货品,可去赏玩一番。
简苍在世子府里画图、搭建模型,很是忙碌了数日,小济慈搬着小马扎坐在门口守着她,并不吵闹。她觉得愧对孩子,趁着冷双成一说,不由得动了心思。
小济慈仰脸问冷双成:“姨姨,市集上有兔子吗?”
冷双成抱起了她,笑道:“有很多娘亲喜欢的兔子喔。”
一行人在侍从拥簇下,走向了集市。毡布搭成的帐台上,胡商在贩卖奴隶,旁边的摊位里,猎人摆出一道道笼子,展示着稀有的猎物。
萧政一眼就看到了简苍。她的容貌一如往昔,雪肤黑发,唇如桃花,落在人群中,仍是那般明丽。她并未看他,手上牵着一个不足两岁的女娃,女娃生得眉眼明净,五官轮廓都显露了他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