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不能冒险。”萧迁温润的声音传了过来,“不擅长的,就别去演。相信邬奇弦,也相信我。”
“好。”
商雪袖的内心,是早已答应了的。
她想起了李玉峰为了请南戏宗师邬奇弦进班,让出了头牌的位置,想起了梁师父虽然自己仍然能带徒弟,却都交到五盏灯手上……若和明剧比,她心里的那点纠结又算什么呢?
虽然萧迁让新音社休整,但其实能彻底放松、什么都不做的时候也不多。
在霍都演戏,于新音社来说是个大事,完全不输于上京那场打炮戏的慎重。
虽然挑戏码由萧六爷全权负责了,不需要他们费心,但练戏却是一刻也不能放松的,因为六爷选的都是这一路上不曾演过的新戏——明剧本就是新东西,始于霍都,终于霍都,这场必须再拿几出过硬的新戏出来!
商雪袖则是最忙的,即使有的戏里面并没有她的角色,她也要通读剧本,细细的琢磨。
排戏之前自然是要说戏,邬奇弦和新音社只是简单的契约关系,所以也并不参与这件事儿。
他本来就怕麻烦,所以即便他是宗师级的伶人,商雪袖也没法指望人家帮忙说戏,更别说后面几天的排练都跟着全场盯了——因此商雪袖极其疲累,可偏偏夜里那些萧六爷、青佩等人的话,萦绕耳边,心里又是不服,又是难过,又是担忧以后不能再进一步。
不过两三天的功夫,虽然有谷师父盯着补身子,可商雪袖的眼圈却是青了,有戏排练的时候精气神一点儿都不差,可一旦下了台,便透出一股萎靡的劲儿来,就连邬奇弦都看不下去了。
赛观音就是这个时候使了身边的财儿来找商雪袖的。
商雪袖见过财儿,一个憨憨胖胖的丫头,她一直跟在观音身边,年龄也不小了,比起龙儿来,商雪袖还是更喜欢她一些,所以没有拒绝。她自从回到萧园,还一直没有见过赛观音,这么一算,也有一年多了,商雪袖觉得眼前的观音娘子面目越发的如同一尊观音像,所以当这观音像露出明显带着善意的笑容时,她甚至被吓了一跳,小心翼翼的看着赛观音道:“娘子找我什么事?”
赛观音微笑道:“坐吧。”
这是内宅里的一处小楼,商雪袖虽然在萧园三年,来内宅的次数是屈指可数的,仅有三次,所以对内宅的亭台楼阁并不熟悉。
小楼上布置的雅致非常,但怕也是许久没有人来,所以有了些陈腐的味道。四周有着刚打扫过的痕迹,商雪袖斟酌着坐在了赛观音右侧的椅子上,中间的茶几上放了两盏清茶,还散发着袅袅的香气。
这一坐下,商雪袖才看出不对劲来,二人明明对窗而坐,那窗子却不曾开。
赛观音道:“财儿,门可闩好了?”
财儿答应了一声“闩好了”,商雪袖的心便一下一下跳的没个底儿,不知道赛观音把她和自己关在这里要说什么,或做些什么。
赛观音那双隐藏着无数情绪的眼睛瞟了商雪袖一眼,道:“莫要不安。到今天,我也并没有让你真吃过什么亏呀。”
商雪袖哑然无语,的确如此,但除了对赛观音的敬仰之外,商雪袖着实很难对她生出亲近之情来。
赛观音看她如此,轻笑了一声,道:“你虽然来了萧园三年,但是进内宅的时候少,后院里的娘子们,平日寂寞的时候太多了。”
出去了一趟,商雪袖早已不再以己度人,只道:“两年多以前,您也说了这怪不得别人,各人选各人的路罢了。”她顿了一下,道:“毕竟萧园也给了她们平安富足一生。”
赛观音的眼睛眯了起来,点点头道:“话是这样说,理也是这个理,不过有时候难免憋闷,便不得不有时候自己找找乐子,玩耍玩耍。不然,这白昼时光,一日一日,如何熬得?”
“萧园园子大,景色美,别说四季都不重样,哪怕每天都有不同处吧,谈何憋闷?”
赛观音笑了起来,道:“外出了一趟真是不一样了,好像对比两年前我们二人调了个个儿,倒像是我在为娘子们打抱不平!罢了,我不是和你说这个的,只是看你连日心神劳累,请你来看看娘子们平日如何消遣,松散松散心情的。”
商雪袖愣了一下,立刻站了起来,道:“我不累呀。我以为娘子是有要事,所以才过来,如果只是这样,恕我不能奉陪,那边还好几台戏等着我盯着呢。”
赛观音抬起头看着商雪袖,道:“不差你盯那么一阵子,商姑娘,请坐。”
商雪袖正要再推辞,就听楼下由远及近的一阵阵嬉闹声传来,她正要开窗,赛观音的手就拦了过来,她一回头,见到赛观音指了指椅子,又摇了摇头。她心中纳罕,便重新坐了下去,赛观音早就凑到窗户那去,用一只手指头捅破了窗纸,眼睛径直凑了过去偷看。
这举动让商雪袖目瞪口呆,盯着赛观音那依旧不动声色的姣美侧颜,仿佛不认识这个赛观音一般——这太怪了!
商雪袖咬了咬嘴唇,也捅破了她眼前的窗纸,透过小洞向外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