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做错了决定,他该早些阻止让这一切发生的。
在她说出她从未听过声音,他错愕又心疼时;在她没钥匙进家门,他去接她放学时;在好友问她,她承认喜欢他时;在他发现她热切的目光和刻意亲近的举止时……他一向看不起感情用事的行为,他厌恶心软,可自己却也几度犯了这样的错,就为了她。
双亲间的情感纠葛、初恋的背叛、经手的离婚官司……这一件一件,还不够让他看清那风花雪月后的现实吗?怎么未经人事和社会历练的她不懂,他这个成年人也跟着糊涂了?要不是案子还未终结,要不是她母亲拜托过他,他实在不该再将她留下。
他放下手臂,目光触及电脑右下角的时间刚跳过十一点四十分时,他关了电脑,提了公事包离开办公室。这时间回到家,她应该睡了。
锁了事务所的门,周允宽到楼下取车,直接开回家。
当他见着住处透出的灯光时还不以为意,他知道刘姨习惯留盏灯给他。可他掏出钥匙,打开大门,对上了那双流转着盈盈水光的大眼时,他明显地愣了一下。
“啊,你回来了,今天好晚。”沈安婕甜甜地笑着,弯身从鞋柜里拿出他的拖鞋给他,又伸手去拿他的公事包。
昨晚知道他其实在家,只是都在他房里时,她今晚一到书房做功课,目光总流连着门口。她在等他经过,直到时间过十二点了,仍不见了身影,她决定下楼来看看他的车在不在。
才走到玄关,想打开大门时,门忽然被打开,抬眼一见是他,她难掩喜悦。
周允宽一时间反应不及,只能看着她弯身拿出他的拖鞋,再看着自己的公事包被她提在手中,这一连串的动作还有此时此刻的神情,就像一个等着情人或是丈夫回家的深情女子,多像当年,等着父亲施爱的母亲。
他心头一抽,疼了,真切疼着。
是女人都这么傻,还是男人总是不屑一础这样的情意?他眉峰隐隐牵动,说不出是气恼她这举止,还是愤怒自己是那个让她做这些傻事的男人?
他沉下脸,反身关了门,穿上拖鞋后,从她手里拿回公事包,越过她就要上楼。
“你饿不饿?刘姨今天包了好多水饺,我去煮一点给你吃。”他总是这样清冷。不知他此刻心思的她,看着他挺拔的背影,像乎乎地问。
周允宽脚步没停,恍若没听见她说话似的,她这才感到古怪,于是再度开口问:“还是你要吃别的?我最近跟刘姨学了……”未竟的话硬生生咽回喉咙,因为那高大男人已上了楼,身影一拐,她看不见他了。
是怎么了,为什么不回她一声?他心情不好吗?工作不顺利吗?沈安婕一面揣想着他的情绪,一面关灯上楼。
才踏进书房,欲收拾还放在他书桌上的画簿和工具时,她却突然看到周允宽竟立在窗边,面朝窗外不知道在看什么,他两手搁在西裤口袋里,身上那件西装外套的胸襟处便微鼓着,这姿势真是好看得不得了。
她才想靠过去,就见他早她一步转过身,朝着她大步而来。
窗外微弱的光芒在他身后落下银白色,有那么一瞬间,他像是踏月而来的王子,她屏息,等待他的接近。
周允宽在她面前站定,直勾勾地看着她。“最近,我会很忙,之后也许还会更晚才能下班,所以你不必刻意等我,该睡觉就去睡。”
他不是没提醒过她,她该以学业为重,但她似乎没意会他的意思,见她今晚又在等他,甚至讨好着他,他想,也许该说得更清楚些。
水汪汪大眼羞怯地看了他一眼,她两腮慢慢浮上红霞。他知道她在等他?她做得很明显吗?她还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的……
她那含情脉脉的羞涩眼神,瞧得他心口一个大力跳动,那不该有的反应让他眉眼低沉,神色越发阴郁。“你如果有什么事或需要什么,告诉刘姨就好,她会帮你处理,要是她处理不来,她也会告诉我。我只是负责你双亲这个案子的委任律师,案子终结后,我们都会回到自己以往的生活。”
直至此,沈安婕才慢慢明白了什么。“你……”她脸颊的红泽已褪,神情有些意外。“你不想看见我?”最近不常见到他,他就算回来了也只待在他房里,其实是在回避她吗?
周允宽微地一怔,没想到她如此直白地问了出来。
思虑片刻,他淡淡地说:“很晚了,你早点休息。”他越过她,走出书房。
傻愣愣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沈安婕不禁要想,她就只能看着他的背影?
沈安婕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脑海里尽是绕着他在书房说的那番话。看了眼闹钟,凌晨一点半了,再不睡,明天怎么上学?她起身下床,决定到楼下冲杯牛奶喝,也许会好睡一点。
走出房间,她放轻脚步,在经过灯光大亮的书房时,她讶然不已,走到门边见着那斜躺在沙发上的身影时,她唇角扬起,走了过去,看见音响烁着灯,他的笔记型电脑也亮着,就搁在地板上,而主人已经累得打起瞌睡。
他已换上休闲服,空气里还流动着沐浴过后的淡淡香气;他的眉毛好浓,眉心间淡刻浅痕,什么事让他烦着,连睡着也要皱眉?他的鼻子直挺,两条平行线匀称立体;他的唇略宽且浅薄,总抿成紧紧的一直线。这男人啊,是不是不晓得什么叫放松?
在沙发前矮下身子,她细细看他,像要将他的五官刻进心里似的,连那细小的汗毛她都没错过。如果他的表情柔软一点,别老这么严肃,是不是更有魅力?
心念一动,那纤白手指随即探了出去,指尖贴上他唇腹,轻轻缓缓地划过……
这是她喜爱的男人啊,怎么就是这么喜欢他呢?